“好惡心。”
人魚的牙齒抵在那片柔軟的皮膚上,幽幽開口:“你變髒了,味道好惡心。”
不過沒有關系,把這一塊髒髒的留下來扔掉就好了。
上一個訓導員,就是這麼處理它的。
它身上腐壞的地方,會被那個人用刀刮掉、剃幹淨。
那麼人身上臭的地方,它也可以将其撕碎之後扔在一旁。
想到這裡,他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厄爾的手指重新爬上了眼前人類的脖頸,像是在安撫即将被殺死的獵物。
“沒關系的,我隻要把你剁碎,這一塊扔掉就好了。”
符免沒有理會他豐富的内心活動,隻是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這個怪物總是無時不刻對他充滿食欲。
是因為餓了太久了嗎?
被關在籠子裡的狗餓了那麼久都會狂躁,更何況是這條将一切情緒寫在臉上的人魚。
隻是這也恰好說明,他一直在等待的那個機會來了。
下一秒。
在人魚将它的手刺向符免頸後的那一刻,一直沒有動作的少年突然将手擡起,毫不猶豫地摟住了他身前人魚的腦袋。
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在怪物的後腦勺上,如同一個正在安撫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溫和的撫弄着人魚的發絲。
少年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動作溫和,一下一下的順着人魚藍色的鬓發。
“你在想什麼?厄爾。我是不是說過,是我救的你。”
厄爾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得一愣,它玻璃珠般的眼中閃過迷茫。
為什麼這個人類在面對自己這樣的請求、回答時,是這樣的表情和态度?
甚至給予它擁抱。
和之前的訓導員不一樣。
不一樣。
不要不一樣,它想不明白。
這種情感的複雜性讓它感到困惑,也讓它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好奇。
“對。”它鬼使神差的停下了動作,愣愣答道。
人魚低下頭,想要看清懷中人類臉上的表情,卻撞進少年柔和的笑容裡。
“厄爾,我救了你,所以我會對你的一切負責。”
“我會允許你對我做一切事情。”
“我會承受你所給予我的一切——厄爾,因為我愛……因為我在意你。”
愛後面的字眼,被符免吞進了肚子裡。他從來都是個精湛的騙子、訓導者,隻是對于“愛”這個概念,符免從來都不會将它拿去當作籌碼。
更别提,他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愛。這種虛無缥缈的概念,是最容易制作謊言,也是他最不擅長的謊言。
少年擡起頭,将人魚的腦袋按向自己的鎖骨,聲音溫暖,隻是吐出的話語讓人聽着膽戰心驚:“你當然可以吃我。”
不對、不對不對!
厄爾像是受驚般彈開。
隻是它的腦袋還在牢牢的被按在少年的胸口,所以隻是像一條魚一樣撲騰了一下。
不對,不是這樣的。
厄爾的鼻腔被塞滿了少年身上獨特的草木香味,它大口呼吸,試圖擺脫開這個吓人的懷抱。
隻是它失敗了。
或者說它根本就……
沒有想掙脫。
怪物居然會眷戀人類的體溫。
【依賴值+10】
厄爾腦海中的景象再次浮現——漆黑的房間,血腥的味道,牆上的碎肉,打開房門的人那驚恐的表情。
這才是它所能理解的反應。
現在符免的回答和舉動已經明顯超過了它所能理解的範圍。
人魚艱難的擡起頭,恰好與眼前人對上了眼神。
它暈乎乎的發現,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的眼珠是琥珀色的。
當它看過去時,那雙清澈的瞳孔中就能倒映出自己的模樣。茫然的、慌亂的。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厄爾幹巴巴開口道。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相比于其他兩個怪物的地獄模式,這條人魚簡直堪稱簡單。
他雖然不明白厄爾曾經發生了什麼,可也能從對方的三言兩語中推斷個七七八八。
想到這裡,符免未免帶上幾分真心實意起來。
這種無害的小動物的本意總是不壞的。
“厄爾,你要想想。為什麼我會救你?”
厄爾茫然的眨眨眼。
它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何要救它。
為何要對它說這些話。
它的世界裡,隻有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關系,沒有所謂的“救助”。它被人類分食,是因為它是弱者,而人類被它分食,亦是如此。
可是……
這個人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符免像是看出了它的困惑。
他含着笑,手蹭動着人魚的發絲,溫和道:“因為我在意你。”
他的聲音聽得厄爾的腦袋有些發暈。
【信賴值+10】
“好孩子,你隻是因為太餓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厄爾張開嘴,卻發現自己吐不出一個音節。
這番話聽得它有些不明所以。
“在意是什麼意思?”厄爾的聲音悶悶的。
它試圖理解符免的話,卻發現自己的思維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占據、填充。
“就是想一直看着他。”
它确實想一直看着眼前這個叫符免的人類。
“想要了解他。”
也确實想要知道符免是什麼味道的。
“想要擁有他。”
擁有,就是吃掉的意思嗎?
厄爾張大嘴巴,呆滞道:“我想不明白,你說的在意。可是我也在意你,對不對?”
【信賴值+10】
當然想不明白。
因為那都是他瞎編的。
看到顯著結果的符免面不改色,繼續瞎說:“對。你不需要現在就明白,厄爾,你想知道的,我會都告訴你的。”
厄爾回過神來,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唔”了一聲。它的目光落在符免的身上,試圖從他的神情中尋找答案:“我好像明白了。你說,我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