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無定入睡并不深,好像朦胧中聽到院落之中有聲音。無定睜開眼想仔細聽清楚,好像那聲音又消失了,側頭看了眼睡熟的弘忍,無定輕手輕腳地穿衣起床,來到院中察看。
皎潔的月光灑在院落之中,裸露的沙石地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白色,枯草緊貼着土地不願意離開一分。
荒蕪的西北院落并沒有什麼景緻,一眼便看清的程度,幾塊大石頭躺在園中,石頭邊像是曾經試圖種過什麼樹,如今也是枯死了,隻留些樹樁留下了。好像在這來此就沒見過什麼活景物。
這一眼望得到頭的院子并沒有什麼能發出身響的東西,無定站在院中,四處看了下并沒有什麼藏身之處,想來客房也沒設麼可以偷盜的吧。
無定準備回房,轉身稍一擡頭便看到坐在屋頂上的女子明眸皓齒,眼中滿含笑意正看着自己,雖然背對着月亮,但滿是星辰之下,竟不知是她好看還是月亮好看。
無定連忙低頭,默念清心咒,美麗的女子總讓人欣賞和愉悅,無可厚非。隻是深夜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屋頂上,無定為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感到羞恥。
徐清晏看着月光灑在無定的面容上,好像隐隐泛出光暈來。本出塵的面容在月光下看起來竟然覺得無比遙遠,徐清晏微微愣神,得虧他已經出家,不然又得有多少姑娘偷偷淚濕手帕。
“無定師父,這裡是末襄城最高、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今晚的月亮特别美。我請無定師父看月亮。”清晏看着眼前人,燦然一笑,伸出一隻手臂邀請。
無定本想拒絕,但是轉念想到,睡覺時知道自己的屋頂上有個人在看星星,想必自己也是睡不着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覺淺。無定擡頭看到的是滿眼的星辰,回道:“多謝施主。”踏牆飛身上了屋頂,入定在隔着徐清晏兩人寬的地方。
“今晚的星空和月亮格外明亮,可惜這小城之中活着的人很少會在晚上觀它的絢麗。”徐清晏喃喃道。
“确實很美。”無定應道。
“白日裡見徐姑娘似有話想說,小僧願意為姑娘的傾聽者。”無定阖上雙目,白日裡的躊躇無定不是沒有注意到,隻是不好主動開口。
“無定師父果然發現了我白日裡異動,是我沖動了。現下已經想明不願再提了,無定師父就在這陪我坐會,可以嗎?”徐清晏晶亮的眼睛一直不曾離開眼前這個人。
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清晰可見,睫毛甚至都隐約可見,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其實顯得有幾分無情,偏偏他的眼睛總是滿含柔情。上天為什麼會送這樣的一個人下到凡世呢?
佛渡衆生,卻總對自己無情。從五年前起,她一個又一個的送走自己最親的人,而她無能為力,一個也留不下。
晚風吹過無定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脖頸,許是穿的随意,脖子下的小片皮膚也能看見。“可以,如能幫助到徐姑娘是貧僧最願意看到的。這樣月光能使姑娘得以忘憂,命中自有定數,任何事情都能能被光陰所撫平,願姑娘能早日放下。”
無定感受到周圍列列的風吹在臉上,比山中的晚風多了絲幹燥,身和心放松在月光之中。身旁的姑娘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身上,無定感受到了,卻沒有在他平靜的心中留下一絲不适。
徐清晏張了張口,準備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
“沒什麼放不下的,隻是在這裡的夜晚好像格外使人甯靜些。”徐清晏輕輕躺在屋頂上仰躺着看向天空。“無定師傅,聽說死了是到天上去,是佛教中的極樂嗎?”
無定睜開眼,看了眼身邊躺下的姑娘,徐清晏眼中滿是星光。
“非天上即極樂。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号阿彌陀。其國衆生無有衆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
無定看出徐清晏的心事,說道:“世間的苦是一種修行,姑娘心中所念已然登極樂,了卻紅塵俗世了。”
徐清晏笑了笑,轉過頭又去看無定,沒準備地突然與屋頂的目光對視了下,心中慌亂了一瞬,又随即被無定柔和的目光撫平。
她從心底泛出笑意,“第一次看見無定師傅的時候就覺得奇妙,好似有一陣清風拂過。如今無定師傅在身邊,好像比以往更加甯靜些。”
“貧僧從未聽别人說過,貧僧能為姑娘帶來甯靜是我之幸。”無定眼見平時滿是沉悶的少女此時眼中難得露出輕快來,心中歎息。
“也許是如此。無定師傅,打算在此留幾日?”徐清晏突然問道。
“三日吧。”無定想了一會開口道。
清晏喃喃地嗯了一聲。
“其實我沒什麼心事,隻是有些想念已然故去的親人,以為這裡會離父親母親近一些。之前地夜晚我也常來此地,還會無聊猜測哪顆是父親、母親、舅舅、舅母……”
徐清晏的父母和韓家父母俱亡的事情無定是知道的,平時雖不太願意再插手這些事,但有人一直在耳邊念叨也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