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少年穿着并不算合身的士兵服,手中捧着小冊子,敲開了一個破舊的小院的門。開門是一個老婦人,手杵拐杖,一頭花白的頭發,面上浸滿了風霜。杵着拐杖的老婦雙目混濁無神,她下意識的低頭,并不想吓到客人。
“婆婆,我是張思遠,我帶着大夫來看您了。”少年連忙将手中的冊子揣進懷裡,伸出雙手扶住老婆婆的胳膊。這時才叫人知道老婆婆的拐杖是因為目不能視,并不是因為腿腳不便。
“是思遠來了啊,徐姑娘和韓将軍總是記挂着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一年叫人要來好幾趟,倒是辛苦你們了。”老婆婆面上滿是笑意,雖然雙目沒有神采,也絲毫沒有減少婦人的慈祥。
“婆婆說的這是什麼話?如果将軍他們不能照顧好你們,将士們怎麼會毫無顧忌的上陣殺敵,勇往無前呢?您活得好好的,思根哥才能死而無憾,他在天上看着您過的好才能放心。”
童言無忌的張思遠是近幾年才參軍的小孩,家裡人是不同意的,但是他仰慕韓家軍的威名久已。
五年前,他以為大概就要和城中其他老人一樣,被餓死在城裡,癱坐在街角時看到徐姑娘騎着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滿身的肅殺之氣從城門進來,而手中提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進來。也不知是因為看多了被血沾滿的土地,城裡人沒有多少人驚慌失措。奄奄一息的張思遠聽到周圍的人正在大喊。
“韓将軍的兒女們殺死了叛徒!他們帶着定西軍前來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一聲聲震耳欲聾,回蕩在滿目狼藉的末襄城内。
倘若大夏的将領見到城中的景象,定然會後悔不已,如果早些對末襄城發動進攻,城内定然撐不了多久,說不定真的就能全殲他們的心腹大患——韓家軍。
“我們得救了嗎?”已然癱倒在街角的張思遠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要站起來,城裡有太多人一旦倒下便再也站不起來。
正當他奮力掙紮時,那個如天神一樣的女将軍,已然站在她的面前,伸出一隻沾着血迹的手。而那頭棗紅色的駿馬停在幾步遠的地方,雙蹄來回的踩踏,焦急地等着不遠處的主人。
後來他記憶也不是那麼清楚了。隻知道自己被送到了集中救治的地方,再就是他康複回到家中,他就再也沒見到那位女将軍。雖然鄰居的口中關于韓将軍的事情并不少,隻是那位韓将軍是個男子,女将軍的事領導韓家軍的事隻在剛入城那段時間引起人們私下熱切地議論過一陣。
不論家人怎麼反對,他也要參軍。并不是因為那位女将軍,而是聽聞因為韓家兄弟和女将軍親自到每個家中隻剩的老人的人家道歉,願替死去的英雄們照顧他們晚年。
隻可惜,參軍報名時那個錄入的人說他年紀太小,叫他回去再吃兩年飯再說。垂頭喪氣的他正欲離之時,竟叫他又見到了那位女将軍。
她竟然還記得他!
她問他身體如何了;問他為什麼想要參軍;問他難道不怕死嗎。最後将他領進了營,做了一個後備小兵。
他第一次見到了韓家軍的将領,當時的他誰也不認識,隻知道是她的兄長問她怎麼收了一個小孩進營。她臉上滿是不以為意的說:“如今末襄城不比之前了,雖然不用他上陣殺敵,但是當兵嘛,還是得從娃娃抓起。”
從那天開始,他就擔任着替韓家軍記錄當年戰死将士們的家眷們的生活狀況,再将情況報備到将軍處。
“思遠,你還小。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不是每個将軍都像韓家軍的将軍們一樣的。你小子運氣好,自小就是被帶在韓家軍了。”婆婆讓張思遠攙扶着向屋中走去,嘴中還在諄諄教誨着。
“婆婆你總這樣說,我沒見過,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騙我呢。”張思遠搖着腦袋,一副我才不會信的樣子,全然一副頑皮的少年人。
“好好好,婆婆騙你呢。”婆婆無奈笑着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對着跟着進來的無定說道:“大夫,麻煩你了。我老婆子年紀大了,陳年舊疾,治不好的,反倒叫你們一次一次上門。我說不治還不行,唉,那就麻煩您再幫我看看了。”
無定自入院便一直在旁邊沒有插話,隻看着那個明明沒有絲毫被命運照顧過的老婦人一副泰然自若的生活态度,倒也讓他也收獲良多。
破舊的院子,因為老人雙目失明并沒有放多少東西,可以說是空蕩蕩的宛若廢棄的院落。但院裡并沒有因為破舊而顯得髒亂,實際上不論是物裡還是屋外、桌子還是地上都收拾的幹幹淨淨。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醫術淺薄,隻能盡力而為了。”無定與弘忍向老婦人合掌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