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張是五年前一張地方的奏報。徐清晏見到奏報的印章一瞬間呆滞,面色發白,是當年奉節軍全軍覆沒的章台縣。
韓子厚見到上面寫的字,将其一把反扣在桌子上,回頭看向徐清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心疼道:“清晏,别看!蕭子由果然不安好心!”
徐清晏一把奪過桌上的紙,展開。
奏報上寫道:五峰山路段盜匪橫行,多年剿匪不成,前來剿匪的奉節軍剿匪失利,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徐清晏死死的盯着這張紙,雙目赤紅,面龐血色盡失,宛如惡鬼。沒想到時隔這麼些年,還能有人将這張紙送到她眼前。拿着紙的手不住的顫抖,牙齒将嘴唇咬出了血也絲毫不知。
“無一生還!無一,生還!”紙張不知覺被水浸濕,原來她早已淚流滿面,她不住的喃喃着,“爹,娘,爹……”
“清晏!”韓子厚奪過紙放到桌上,将手套脫掉,一手将徐清晏抱進懷裡,一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你還有我們,我們還在呢。”
當年徐家夫婦不僅是戰死那麼簡單,送回來的是一團被砍爛的碎肉。那些盜匪喪盡天良,絲毫沒有人性,大概是憑着徐清晏繡給爹娘的一對簡陋的荷包才将二人認出,屍骨送還徐府。
來人叙述者當時的情況時,韓子厚站在徐清晏的身邊,隻見她隻面色蒼白,面無表情的看向來人,一股死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叫韓子厚忍不住擔心。待人走後,徐清晏來到已然被血迹染紅的白布前,輕輕地掀開,便倒了下去。
從那之後,每個前來的客人看到的便是一個連淚水也哭不出來的不孝女,無人不歎息着搖頭離開。
隻有韓家人知道,徐清晏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每次淺眠都會很快驚醒。清晏覺得那隻是錯放了她荷包的而已,那怎麼可能會是她的爹娘呢?
然而再見到當年的案卷重新鋪在眼前,無異于再次将徐清晏帶回了那個陰沉的府門裡,眼前的人嘴巴張合着說着聽不懂的話。
徐清晏僵直的如同一塊木頭被韓子厚抱在懷中,當年父母死的那樣慘烈,是她難以接受的事實。
徐清晏父母皆是大楚名将,徐母更是有着楚中木蘭的美名,怎麼會在一次剿匪戰役中死的那樣難看。任何一個有人性的大楚人都不會那樣侮辱一個抗夏的英雄,更何況是全體奉節軍。
“二哥,你說蕭子由給我送來這個是什麼意思?”冰冷的聲音從懷中想起,叫韓子厚都微微愣神了一瞬。
“清晏,蕭子由明顯想要引導當年的死因沒有那麼簡單,也許我們不該被他牽着鼻子走。”韓子厚沉聲應道,蕭子由不可能存了好心。
“你說的對,但是,這也是線索不是嗎?當年的事,結局是楊震将餘下的奉節軍編入他的軍隊,聽說是剿匪大捷,砍了匪徒的頭。而我愧對父母,當年都沒想到要去證實。”徐清晏木木的叙述着。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都過去這麼些年了,當年有關的人都死光了。”韓子厚見徐清晏被憤怒籠罩,未免有些擔心她不夠冷靜。
“死光了?怎麼可能?當年楊震砍的賊匪的頭我可沒見到,匪徒可沒死光。”徐清晏冷笑出聲,當年父親的死朝廷草草給了交代,叫人收走了父母的兵符,後韓家又遭遇滅門之仇,說朝廷沒有爛的生出蛆蟲誰會相信?
她爹娘剛死,除了禮部慰問什麼都沒有,說是因為她爹娘決策失誤,故不罰已是聖上開恩。
“蕭子由給我遞刀?是見我一介女子,攪動不得他的大楚風雲嗎?”
“清晏,他将十幾年前的案卷一起給你送過來,絕不是巧合。他想說,當年的事,和嘉敏太子有關。”韓子厚見清晏已然開始正常說話,心口的大石落了下來。
“嘉敏太子,匪寇……他想說當年的匪寇是太子的人?”徐清晏反問韓子厚。
“他應當是這個意思。”韓子厚嘴角不經意上揚,帶着幾分輕蔑,“就算當年的事情不那麼簡單,那也絕對不會如他想要我們知道的那樣。”
“嘉敏太子當年若是成功活下來,當時應當已十五有餘了吧?”徐清晏對嘉敏太子并不是很熟悉,隻是傳聞當年嘉敏太子出生時,天縱異象,漫天紅雲叫百姓至今還記得,最叫人歎為觀止的是,本是午時,卻在西邊升起了金色的霞光,叫司天監整整寫了一卷記錄當時的奇景。
但一個幼子的出生挽回不了一個氣數将盡的王朝,連年的旱災叫百姓顆粒無收,有地方卻是大水沖垮了無數的村莊。當時的大楚王朝連續幾位皇帝都驕奢□□,嘉敏太子的父皇甚至大興土木,寺廟在京都林立,勞民傷财不說,更是揮霍盡了最後一點氣數。
民怨四起,到處有百姓揭竿而起,自立為王。當年最是得勢的要數山中王蕭廣及其部下,隻是最後沒想到叫最是叫人看不好的皇帝胞弟蕭構赢到了最後。
“有傳言,當年嘉敏太子被送到寺廟去了。”韓子厚回想了一下,當時的他實則也隻有七八歲的光景,“當年聽長輩所言,京都的寺廟幾乎都被血洗,就算嘉敏太子有幸活下來,定然也是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