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軍團長的男人和自己的故鄉之間，隔着以年為馳援單位的距離。

然後這一場仗打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先行部隊的三萬人全部投入戰場，之後經由常規躍遷點趕到的後續部隊随即跟上。十萬人的劫掠軍團在這場戰役中全軍覆沒，一同流出的還有近三分之一的卡姆蘭駐軍傷亡人員名單。

這差不多是聯邦崛起後，最效果顯著的一次剿滅行動，從那時起所有的劫掠者不會再靠近卡姆蘭邊防線一步。

在大量的贊美和同樣大量的抨擊諷刺中，第五軍的指揮官沉默着取回了一顆被懸挂在高處的腐爛頭顱。

塔斯曼存活下來的居民不到兩百人。

而他沒能找到剩餘的身體。

“所以……”

朗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哈默拉沒有直接參與這件事，他們确實有自己一貫的宗旨——‘不攪入戰争’，但是這句話還有後半截——‘而是制造戰争’。”

“他們販賣的武器不僅流向聯邦和帝國，也在流向所有零散的勢力包括劫掠者。”

“海因茨知道自己的叔父和勞倫斯不喜歡黑市星球，但他沒有真正意義上地經曆過當年的事情。不開玩笑，勞倫斯會毫不顧及老朋友的面子，将他兩條腿都抽斷。”

被親吻到睫毛時，男人閉上了眼睛。

他的伴侶會以一種貼貼的方式來安慰他，就像小動物那樣憑借直覺行事，這令他的内心變得柔軟下來。

“我和海因茨，我們都記得自己的宣誓，也做好了為聯邦而犧牲的準備。我不會評判勞倫斯的做法——事實上之後他經受了近十年的抨擊，因為太多人認為更為柔和的交涉手段可能使幸存者的數量變得多一些。但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群屠殺了近三百萬人口的反政府武裝，不會好心到留下任何仁慈的退路。而在同樣的境遇面前、在沒有更好的辦法時，我們的選擇和他一樣。”

“我知道。你說你無法放棄自己的責任，在那之外的部分，才是真正屬于我的。”

卡蘭沒有生氣。

他喜歡對方的全部，包括了這一點點不近人情的理性和責任心。

正如朗不會被祂最原始的形态所吓跑那樣。

“我理解有些人将愛、愛情之類的東西作為第一重要的判斷依據，不想去關心其它任何事情。”

當被親到那隻覆蓋于眼罩之下的眼眶時，朗再度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許多。

“但事實不是那樣。”

“在個人情感之外，我們還有太多無法舍棄的責任，它所發出的指令往往與愛的底層邏輯相沖突。”

“我很抱歉。”

男人說。

“我沒辦法給你一個完完整整的自己，身體也好，靈魂也好，它們都……不太完好、不太健全。”

“我說了太多次想要保護你，但總是令你受傷。在哈默拉時你的狀态不算好，我知道這些，我并未做到自己所承諾的那——”

“你強行搶走了帝國的皇帝三次，哪怕是在虛假的夢境中，也不曾放開我的手。”

卡蘭輕輕地捏住對方的嘴巴，笑着打斷那無禮的自省。

“沒有人不害怕坍塌的裂隙與潮汐，哪怕是科學院的瘋子也不敢直面我的本體，但你魯莽到閉着眼睛一頭紮進去，隻為了将我作為人類的殘存部分拖出來。”

“再多的自謙即為傲慢，而我不喜歡有人比我更傲慢。所以收起那些多餘的自貶言論，你不該質疑我挑選伴侶的眼光。”

蒼白的手指摸索着眼罩的搭扣，轉而又輕盈地點了點對方的右腿。

“至于身體……我還挺滿意的。它的反應很可愛。”

“如果你之後願意讓我進去，就更好了。”

抱着自己的人類，卡蘭發出歡喜的喟歎，讓這個請求顯得溫順又純良。

“我可以進去嗎？”

朗：“？？？”

原本沉重到快要凝固的氣氛，被星艦主導者已讀亂回的操作打了個稀巴爛。

卡蘭是懂得用澀澀沖淡悲傷的，好離譜的必殺技。

原本有些沉悶的男人一秒鐘闆起臉。

他現在表情不再凝重，取而代之的，是野生動物般的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警惕與戒備。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