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被約談的人是小霍爾曼。
這次談話,卡蘭明确要求自己的伴侶離場。
“小霍爾曼太過精明,他很會利用你身為朋友的立場來從中獲利——不是原則性問題,更像是一種無傷大雅的商人本能,總喜歡利益最大化。他吃準了當着你的面,我說話會留幾分情面。”
所以星艦的主導者選擇單獨交談。
這位現任家主和蘇萊曼堪稱一對難啃的骨頭,各有各的想法,心眼子比一麻袋大米還多。且心理素質過硬。
如果說哈默拉的主人更接近于獨裁者的性質,對于看不慣的人和事直接選擇挂城牆,小霍爾曼則剛好相反。
他幾乎不會流露出明顯的生氣表情,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的,禮貌又客氣,典型的老派貴族作風。
當卡蘭走進對方的休息室時,這名談話對象正在翻閱動态書籍。
綠眼睛的男人沒有通過智腦進行腦内浏覽,而是将所有内容投射在懸浮屏上,慢慢地看。
那是一本描述大分裂初期人類活動的紀實類文學,配合着許多舊影像。
其中就有大片的塔塔樹。
勞倫斯在五歲之前同家人生活在安西,之後才舉家遷徙到了塔斯曼。而塔塔樹是塔斯曼的特産,它們在人煙稀少的土地上鋪天蓋地、無邊無際地生長,最後卻随着武裝集團的入侵而絕迹在了這個宇宙間。
當懸浮屏翻過一頁,場景又跳轉成了塔夫塔爾簽約儀式。
命途多舛的行星有着儲量豐富的稀有金屬礦,整顆星球與建立在五座山脈交彙處的最大都市同名。
小霍爾曼看的,是沙瑪努簽署租賃協議的那一幕。
腦幹缺失能力又不行的帝王,在胡搞這一方面倒是天賦卓著,輕描淡寫地簽下了五十年使用協定,将整個塔夫塔爾以每年三十沙币的象征性價格出租給了維塔大君一系的貴族世家,以此來換取對方的支持。
編撰這本書的人顯然沒安什麼好心,在雙方含笑交談的場景之後,緊緊地接上了塔夫塔爾原住民大量死亡的資料。
隻能說斯科特一類的刺頭無論哪個時代都有。
帝國的旗幟融化在血水中的鏡頭切換令人生理性不适,作者不語,隻是一味地上沖擊性巨大的對比圖。
新赫舍麗宮再沒采用原有的古典建築風格,而是使用了純現代化的裝修。
它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曾經被卡蘭和監判院雙管齊下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沙瑪努親王,甫一獲得自由,立刻就為自己興修了行宮。
沒人告訴他舊地的金字塔是用來裝死人的。
治理能力拉跨的皇帝嫉妒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兄長,和那位站在雲端的亞曆克斯,所以硬是搞出了一座更奢華的宮殿來。
内廳正中那一千兩百級的長長階梯除了震懾與裝飾作用外,根本沒人使用——所有工作人員隻會去坐電梯。
龐大的異獸化石骨骼懸挂在以密晶礦為裝飾的穹頂之下,每一個仰望的人,都将直觀地感受到個體人類的渺小。流動的迷幻水廊折射出不同轉動口的景象,令參觀者如同置身于匆匆而逝的時光中。池底的每一粒圓潤的石頭都是自不同星域搜集而來的珍貴珠寶,瑩潤地鋪滿一層。
克裡芬一系的血脈從根本上爛完了,隻有波旁夫人的後人免遭荼毒。
但是等繁華的畫面輕輕揭過,大片的血漬取代了現代化的幻影,形狀奇怪的屍體堆疊在長長的戰線各處。
塔夫塔爾的原住民大多是以舊地拉丁民族為主題的歐羅巴人種,阿爾卑斯型和地中海型相混雜,還有少量東亞人種也在此定居。因此無論黑發、紅發還是棕發,都算是随處可見的發色。
死亡降臨時,他們全都挨挨擠擠地将血流在一處,再分不清彼此。
顯然作者搞出這種排版,純粹是為了貼臉開大惡心帝國來的。
小霍爾曼看了一會,便将書本推到旁邊的光屏上,轉而調出另一份對比資料。
綠色的眼眸長久地端詳着新的圖像,像是試圖從清晰的眉眼中分辨出些什麼。
那是一張靜态的人物照。
或者說是一張懸賞通緝圖——阿方索·加西亞。
現在這顆腦袋的金額價值,正如革命軍領袖自己所說的那樣,一路猛漲到了五億裡瑟,并且未來似乎還有充分的提升空間。
黑發藍眼睛的男人帶着笑,身懷一種與生俱來的政治親和力,配合上對方得天獨厚的優越五官,實在是加足了印象分。
作為早期行動低調的革命軍創立者,關于這位阿方索的記錄堪稱貧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