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修複過程有四個步驟,凝血期,炎症期,修複期,成熟期,成熟期結束标志着傷口愈合。聞曉的傷口早就愈合,感覺卻像回到炎症期與修複期之間。
癢,刺痛,像針紮。
腦袋在被窩裡拱來拱去,睡不着,她頂着個雞窩頭去浴室。
纖細的手指在發絲中穿梭。
除了頭皮有點被抓紅的痕迹,她的傷口恢複得很好。
連馮醫生都誇她體質好,沒有形成大面積瘢痕,也沒有留下明顯的斑秃。隻有一條白白的新肉組織,藏在發絲下,隻有特地翻開才會看見。
她在浴室磨蹭許久。
照鏡子檢查傷口半小時,找來藥膏往頭上塗了半小時,發現還是很癢洗頭半小時。
淩晨三點半,聞曉看着鏡子裡濕漉漉的腦袋,散發的怨氣比鬼還重。
拿起手機,顧客群有幾個人點單,已經回複過了。返回最近聊天界面,沒人找她。
哪怕拿起手機,刷新微信,關閉後台,鎖屏。一套動作重複N次,她也沒看到紅色氣泡彈出來。
“這人怎麼這樣?”她将手機扔到一邊。
道歉的消息怎麼還沒收到。
他都這樣無禮了。
“這樣……”被動觸發關鍵詞,鏡子的臉換成他的,沒有傲慢,沒有玩味,隻有簡單的一句:“我偏要這樣”。
敞亮的,直白的。
告白。
她驚得心跳漏了一拍,蓦然紅了耳朵。
幾個小時前。
唇上溫熱的觸感還在,兩個人卻同時沉默下來。話痨的聞曉大腦已然宕機,半天說不出半個字。
黎時開口問她:“非回去不可?”
聞曉聽到的話都是:“阿巴阿巴……回去吧。”
她順口應答:“昂。”
黎時沒再接話,直直驅車送她到小區停車場,半個眼神都沒給她,直接命令:“下車。”
冷飕飕的風迎面撲來。
聞曉打了個寒戰,大腦恢複運行狀态,“下車就下車,你兇什麼?”
她開車門的動作很緩慢。
悄悄觀察他的表情,結果就是沒有表情。
什麼意思哦?
明明該她生氣好不好。
她還等着道歉的話呢。
“唐突了。”
“抱歉,是我一時沖動。”
“對不起,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聞曉幻想很多種說法,他或是誠懇地、慌張地,或是假模假式地道歉後,她會怒怼幾句,快速找回場子。
但他還是沒表情。
她一隻腳跨出去,漫不經心,“我走了。”
他垂眸在設置自動行駛的路線。
她兩隻腳跨出去,屁股仍然留在座位上,有些急躁,“我回家了。”
他終于擡頭,随口說:“早點休息。”
她爆發了,車門關得震天響,“休息你個大頭鬼!”
聞曉敢保證,以她的嗓門,在車裡的黎時絕對能聽到這句話。但是他沒開車窗,不帶一絲猶豫地,調頭離開。
又是什麼意思哦?
裝傻,裝作沒發生?親完就翻臉啊!海王都沒這麼絕情的。
氣得原地跺腳,電梯口的感應燈都亮了。
她灰溜溜回家。
于是,輾轉不寐,直到現在。
她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
為難的問題,要麼理清楚,要麼徹底忘掉。
可惜,兩個辦法都失效了。
“該不會是我手機有什麼問題吧?是欠費還是信号不好?”她自問自答,“打個電話就知道了。”
她一鼓作氣,數字調動在手機屏幕上,對方語氣冷漠:“哪位?”
聞曉:“……”
說:嘿嘿,猜猜我是誰?
說:嗚——我是貞子,你怕不怕?
說:連我的号碼都沒存,以後别想吃炒飯了!
對方不耐,“不說話挂了。”
她急慌慌:“是我。”
靜默三秒,對方驚訝:“你記得我的号碼?”
“啊?号碼?”聞曉拉開手機看,是普通電話,“你微信号上有。”
就像謝謙的微信一樣,名字、生日、手機号碼,基本信息一覽無餘。
她知道,行政部門的都這樣,方便領導同事在第一時間能聯系上。
黎時卻說:“微信沒有,這是我的私人号碼。”
聞曉反應過來,他倆一直都是微信聯系。
那就是……
她竟然對他的号碼倒背如流。
這這這……
“我有同學錄!”她信口胡說。
“哦,我的号碼一直沒變。”黎時吐字清晰。
他還沒睡麼?
是不是在為自己的沖動懊悔。
白皙的食指挑起發尾卷啊卷,發絲被她擰成一卷麻花。
“你還沒睡嗎?”黎時問她。
“你不也沒睡嗎?”“麻花”擰到盡頭,她放下手,總得找個什麼借口。
“你比我大,為什麼喊姐姐?”
“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個?”
“不想說我就挂了。”
“……”黎時緩緩開口,“學姐也算姐姐吧……”
“學姐?”聞曉神采奕奕,眼中漾出笑意,“你留級了啊?”
“嗯,跟不上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