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沉，聞曉被偏西的落日喚醒。

窗簾合不上，中間有條巴掌寬的縫隙。

她沒修理，特地留下這麼一條縫。夜宵攤販注定了晝夜颠倒，一個人住容易睡過頭，夕陽會提醒她，這該是她出門的時候了。

其實她不太喜歡這個時候。

當大部分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奔向等待一起晚餐的家人。她走在人群裡，好像和其他人都是相反的方向。

萬家燈火逐漸亮起，隻有她的屋子黑壓壓的。

刻在基因裡的被抛棄感在這一刻加深。

在被子裡窩了一會兒，她摸到手機。

這裡的網絡不好，微信一直在連接中。

“破信号，破手機。”聞曉扔了手機，躲在枕頭下還想睡。

幾秒後，“叮叮當當”的提示音接連響起。

這麼多人點單？賺錢欲望讓她的能量回充。

“小饞鬼們，讓朕好好寵愛你們吧……”聞曉一腳踢開被子，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消息。

「您好聞女士，請過目。」

「1.約會方案（簡潔版）.txt」

「2.約會方案（圖文版）.ppt」

「3.戀愛計劃書.xls」

「4.補充附件.pdf」

聞曉抱着手機坐起身，“這是什麼？”

随意點開一個文件，提示輸入密碼。

打電話問，對面秒接，“醒了？睡得好不好？”

昨晚的酒勁沒消，她還是有點懵，前幾天還躺在黑名單的人，現在已然換了熟稔的語氣說話。聞曉呆呆應答：“睡得很好，你吃飯了沒？”

“待會兒在飛機上吃。”

“飛機？”

黎時還沒回答，她聽到工作人員的時間提示。還有半個小時，就算馬上搭車趕過去也來不及。

聞曉捏緊了手機，心裡發慌，“你要走了嗎？”

他應了聲，“嗯，你要按時吃飯……”

“要離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聞曉鼻子酸酸，帶着責備。

混蛋男人，昨天求親親，今天就跑了。

八字還沒寫那一撇，海王收網都沒這麼快！

對面沉默一瞬，終于反應過來，“隻是出差。”

他輕聲安慰：“别着急，一禮拜我就回來了。”

啊？表錯情了。

怒氣消散，但忍不住犟嘴，“我沒着急。”

他笑了笑，“是我的錯，應該提前跟你說。”

不過他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

黎氏集團在收購優良的股份，短期已過5%舉牌線。黎氏無意跨行業，無非是給他的警告。

這次他既是出差，也是回家。

“密碼是多少？”聞曉問到那些文件。

“0909。”

“又是0909？”

他稍稍一頓，“什麼叫‘又是’？”

聞曉小聲嘟囔，“許夢家的密碼也是這個。”

黎時啞然失笑，“你連自己的生日也不記得了？”不等回答，他啟唇繼續，“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聞曉愕然。

心裡頓時被填得滿滿當當。

在她獨自生活的時刻，曾被人牢牢牽挂。

“馬上要登機了。”

“嗯。”

“有兩個小時的飛行模式。”

“嗯。”

黎時聽到她乖乖地回應，心裡的冰霜都融化了。

那些方案和計劃他連夜做出來，七年不曾談過戀愛，不知道如今的她還喜歡什麼。他參照身邊人的戀愛經驗，以對合作方的模式踐行承諾。

“有哪裡不對的，你别笑話我。”他搓搓手指，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壓低，帶着些許語無倫次，“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修改。”

“嗯。”聞曉點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趕緊說：“那你也要按時回來。”

挂了電話，聞曉在床上滾了幾圈。

像咬了一口濃郁的巧克力，被舌頭包裹緩緩融化，從硬硬的微苦轉為絲滑的甜味。

窗外天黑了。

她一點也不怕黑。

*

收拾好東西，聞曉準備出門。

打開門，走廊裡有個黑影。

“哎——吓死人了。”聞曉驚呼，感應燈亮起。

看到位穿着羊絨大衣的女人，拿着手機好像在找門牌号。這個小區單元樓多，每層有好幾戶，找起來是有點費勁。

聞曉好心提醒，“這裡是……”

女人轉過身，話到嘴邊生生卡住。

“黎太太？”聞曉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