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裡有點偏。”黎太太拍拍手,撣掉在電梯裡蹭的灰塵。
這裡豈止是有點偏,簡直是與郊區無異。
巷子裡車開不進來,小區連個正規保安也沒有,電梯裡貼滿小廣告無人管理,一個陌生人都能直接走到家門口。
黎太太知道聞曉的家庭情況,沒想到生活水平也這樣低。難怪不接受她開出的條件,與短期利益相比,當然要抓住兒子那個長期飯票了。
之前那點對聞曉的好感蕩然無存。
“我請你咖啡。”黎太太盡量維持體面。
可肢體動作已經出賣她的内心想法,聞曉看到了嫌棄,也就知道了她的來意,“謝謝黎太太,晚上喝咖啡會睡不着。”
碰了個軟釘子。
黎太太隻當聽不懂,“隻是聊聊天。”
聞曉沒客氣,“附近沒咖啡店。”
黎太太的笑容僵硬,“那找個茶樓坐坐吧?”
聞曉繼續怼,“不坐了,我還要出攤。”
黎太太:“……”
從來沒有一個外人敢這樣跟她說話。
那就隻有撕破臉了。
“聞曉,我讓你離開他,不是接近他。我既然能查到你家,當然也能查到你所謂的親人那裡,你想那個叔叔被醫院轟出來?”
“你憑什麼幹擾病人就醫?”
“就憑醫院大樓是黎氏捐贈的。”
黎太太冷笑,“你以為黎時托院長找來的醫生是靠誰的關系?”
聞曉明白了。
不論黎時在哪裡,不論他做什麼。
他都是黎氏的兒子,黎氏的繼承人。
上位者動動手指,輕易決定了底下人的命運。譬如連說話都日漸困難的周叔,到底能活多久,都被他們捏在手裡。
聞曉徹底啞火,“您不嫌棄的話,去我家裡坐坐吧。”總不能在走廊裡說下去,等會好事的鄰居都鑽出來看熱鬧。
黎太太點點頭。
這就對了,這是她該有的态度。
進屋後黎太太脫下外套,聞曉接過幫忙挂着。她從冰箱裡取出瓶子,倒進玻璃杯端過來,“我沒喝茶的習慣,您試試這個。”
黎太太喝慣了苦苦的東西,偶爾嘗到酸酸甜甜的覺得很可口,“這是酸梅湯?再來一杯吧。”
“待會兒您帶點回去。”聞曉原以為她會說“什麼東西也敢拿給我喝?”,然後白眼一翻看不上這裡每樣東西,沒想到黎太太會喜歡。
“我該支付你多少錢?”她挺想打包帶走。
“不用不用,這是我自己煮的。”聞曉目瞪口呆,連連擺手。
“聞曉,之前聘你做廚師的提議是真的,你不再考慮考慮嗎?”黎太太擦擦嘴角,有些意猶未盡。
雖然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但是聞曉不願意在原則問題上退讓,“黎太太,我說過了,這裡是我的家,我不想離開。”
黎太太換了條更粗的翡翠項鍊,再次塞到聞曉手裡,“看在你和黎時同學一場的份上,我發誓不會虧待你。”
聞曉退拒,“這不是錢的問題。”
黎太太:“可是錢能解決問題。”
聞曉長歎一口氣,“黎太太,不對,黎媽媽。黎時沒有因為我的經濟條件而看輕我,您不應該以長輩的想法幹涉他的感情。”
她咬咬嘴唇,“而且……我也喜歡他。”
再多的金銀珠寶也換不了她的喜歡。
更何況,她不是窮得吃不起飯,這段日子過得緊巴巴,但是不代表她以後也過得緊巴巴。靠自己勞動過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可是結婚不是你倆互相喜歡就夠了。”
“結婚?”聞曉撓撓腦袋,“我沒想那麼遠。”
黎太太扶額,對聞曉有些無奈。
她倒是傻傻的,什麼都不計較的樣子。
可她不知道,黎時一直強調:“我的女朋友、我未來的太太,非她不可。”
拒絕所有的相親,連個女性朋友都沒有。
直接影響了他在圈子裡的的名聲。
甚至有些想聯姻的家族挑明,不在乎他有沒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隻要結婚後别鬧到外面去,影響家族的名聲就行。
黎時還是拒絕,“父親能強迫我讀什麼大學,去哪裡留學,難道還能強迫我跟誰生孩子嗎?”
于是黎時拖到三十多歲仍然單身。
他覺得孤獨終身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黎太太絕不允許兒子自苦一輩子。
她勃然站起,“你跟他在一起不是認真的?你根本沒想過和他結婚?你簡直……”
黎太太忽然感覺氣血上湧,眼前一片漆黑。
聞曉急急扶住,讓她坐到沙發上,“您怎麼了?您是不是血壓有點高?我去叫救護車。”
黎太太視線模糊,仍然拽緊聞曉,“别叫救護車,我也不能去醫院。包裡有個粉色的藥盒。”
聞曉接來一杯溫開水,照做拿出藥。
黎太太緩過來,睜開眼看到聞曉蹲在旁邊,緊張兮兮鼻子眼睛皺成一團。
如果她的媽媽還在,看到會不會心疼?
想自己也是媽媽,黎太太頓時心軟下來。一個舉目無親的小姑娘,比那個叛逆兒子還小的小孩子,何必為難人家。
黎太太伸出手,“來,坐着說話。”
聞曉牽住手,坐在黎太太身邊,輕聲哄:“您别急,我對他是認真的,我願意跟他結婚。”
聞曉都不敢大聲說話。完全摸不準黎太太的心思,說喜歡他、她生氣;說不結婚、她更生氣。
聞曉頭腦風暴中,黎太太冷靜下來悄悄觀察。屋子裡打掃得幹幹淨淨,窗台上的盆栽葉子還沾着水珠。
這是熱愛生活的孩子。
比黎家那些虛僞冷漠的孩子強多了。
黎太太捧着溫開水,語氣變得柔和,“曉曉,黎媽媽有點餓,家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