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裡驚醒,又悶又熱。
聞曉推推身邊纏住她的人,他的體溫像高燒般,黏得她出了一身的汗。推開時很用力,但他睡得沉,沒有被吵醒。
難得見他賴床,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從眉骨摸到唇角,似乎指尖還殘留着口腔的餘溫……聞曉心跳驟然加速,慌忙停下動作,逃命似的躲進浴室。
站在鏡子前,他的睡衣正與她的身體緊緊貼着,兩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自此之後,再難分彼此。
她的耳朵通紅,臉頰通紅,脖子和鎖骨紅痕布滿,就連尖尖也被咬破,紅.腫得不能直視。她又氣又羞,像尾煮肉的紅燒魚,軟軟的,蔫蔫的,冒着熱氣。
聞曉搖搖頭,擰開冷水,直往臉上潑。
得償所願,卻開心不起來。
那個夢境猶如場景重現,記憶鋪天蓋地襲來,心動、甜蜜、糾結、痛苦……一切都曆曆在目,萦繞心間。
她都記起來了。
畢業前,梁書儀私下找到她,委托秘書帶來她珍藏的翡翠手镯,“聞曉同學,黎太太的意思你明白嗎?無論黎時跟你承諾什麼,他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看向停在不遠處的豪車,隻能瞧見一個冷冰冰的側臉,男朋友的母親想用金錢打發她,卻連見一面都不願意。
聞曉推開禮品盒,“我不差這點錢。”
她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這本來就不是禮物,是用來羞辱她的,秘書收起翡翠盒子,不淡不鹹地說:“太太知道,區區一隻手镯,藝術家的女兒當然看不上。”
聞曉眉頭緊皺,“用不着刺我,我們不過是談談戀愛而已,你們用不着如臨大敵,與其在外人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兒子。”
秘書笑了,“當年聞硯秋也是這樣說的。”
聞曉壓着怒氣,“跟我媽媽有什麼關系?”
秘書笑容不減,“你不知道嗎?太太和聞硯秋還有校友的緣分,兩人被同學稱作‘藝院雙花’,太太結婚的時候,她剛剛談戀愛。”
聞曉驚訝不已,從未聽媽媽談起大學戀愛的事情,更不知道豪門闊太是她的同院學姐。
“聞硯秋家世不顯,但生得漂亮,性格活潑,很快引起俞氏接班人的注意。”秘書觀察着聞曉的表情,繼續說:“同學們都在揣測,藝院要出第二個豪門太太時,俞海洋卻在父母的要求下選擇聯姻,對外宣布婚期。”
聞曉咬緊後槽牙,她明白黎太太的意思,她正在走媽媽走過的那條路,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那條路。
媽媽為愛情,丢了尊嚴和性命。
她怎麼能重蹈覆轍。
聞曉視線移向黎太太的方向,似乎看到兩位天真美好的少女,被豪門規矩壓迫得失去自己。唯一的區别是,一位選擇自由但郁郁而終,一位選擇感情但被困終生。
這兩種結局,她都不想要。
聞曉跟秘書說:“我知道了。”
……
水流突然中斷。
思緒回到現實,黎時站在她身後,看向鏡子裡走神的聞曉,“怎麼用冷水洗漱?瞧你的臉色,不能再着涼了。”
聞曉和他對視,“我沒事。”
黎時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腰,整個人熱烘烘的,聞曉順勢往後靠,默不作聲地閉上眼,輕微的不适在他懷裡纾解。
他很享受她的依賴,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用力,這一刻的溫馨和甯靜,他和她都等了好多年,他們都知道這是多麼難得。
安靜良久。
“我們為什麼分手?”聞曉閉着眼問。
“這是你第二次問。”黎時低下頭,下巴埋在她的頸窩裡,“是我不好,是我年少氣盛,不懂得服軟和珍惜。”
“所以是你提出來的?”聞曉繼續問。
“嗯,希望你原諒我。”黎時緊緊抱着她。
聞曉睜開眼,看着鏡子如膠似漆的他們,畫面變得扭曲不堪,眼睛裡蓄滿淚水,她深吸一口氣,“黎時,你騙我。”
黎時埋着頭,聽到她嗓音有些沙啞顫抖,但想到聲音為什麼沙啞,他的耳根漸漸泛紅,回答也偏離了方向,“對不起,下次我會克制一點,說最後一次就是最後一次……”
聞曉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淚珠落到他胳膊上。
黎時吓了一跳,“你在哭?”
“怎麼不說話?”他手忙腳亂擦臉,淚水很快打濕他的袖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們趕緊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聞曉搖搖頭,“是我說不會跟你結婚。”
黎時的手頓住,“你記起來了?”
聞曉睜開眼,“是的。”
她緩緩推開他,“所以我仍然是那句話,我們談談戀愛就好,沒必要結婚。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都是這個想法。”
黎時不知所措,直接僵在原地。
聞曉繞過他,回到卧室,換上自己的衣服。他跑過來攔住,一把将濕漉漉的衣服扔開,“這樣走出門你會直接凍死。”
聞曉不管不顧,非要穿上濕衣服,“凍死就凍死,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
黎時上手,直接撕開衣服,薄針織撕出一道豁口,半個胸口露出來,聞曉急急按住,痛得“嘶”了一聲,眼淚“啪嗒啪嗒”掉。
他慌忙松開手,扯來被子裹住她,連連道歉,“我不該騙你,你應該生氣,不管你想怎麼罵打我都沒關系,不要折騰自己好不好?”
黎時抱着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摸到她按住的位置,“這裡怎麼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