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
國慶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寒露。
今年的第十七個氣節,冷空氣大面來襲,幹冽的秋風猛烈、狂躁。
京郊有家金岡高爾夫俱樂部,私人球場。
鄒涵國慶沒有回家,就在這裡兼職。
原本國慶放七天,碰上了假前院裡老師因為私事調課了,所以鄒涵有八天假。
傍晚,正是換班點。
更衣室的換衣間裡,斷斷續續地傳出接打電話的聲音。
“您别亂打,電視上那些廣告都是騙話費的。”
鄒涵将電話抵在下巴和肩頸處,雙手忙着換衣服。
電話裡鄒母又較真地說了幾句,鄒涵隻好耐着性子地繼續勸道:“媽,哪有這麼神,要真這麼管用,那些資本家不個個長命百歲。”
“您有那錢不如每個月給我多漲點生活費。”
……
“行,我回頭看看,您别自己亂打電話買。”
說着,女孩擡頭掃了眼牆上的鐘表,眼瞅着快到時間了,于是匆匆忙忙地結束了電話。
她趕着時間快速換好衣服後,就出了更衣室。
鄒涵是去年秋天來的俱樂部。
有課的時間她不來,一般是節假日和周末她才會過來兼職。
工作日常很簡單,就是負責撿球。這兒節假日日薪很高,兩百一天,但也累,連着撿幾天球後,後腰會酸痛到麻木的程度。
十月過後,天色暗沉得越來越早。
陰霭的夜霧天,過了六點,城市的光亮由四面八方的璀璨霓虹簇擁點起。
更衣室出來後,昏暗的走廊彎彎繞繞。
光影密布下,深灰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細長花紋似一條條吐信的毒蛇,伺機而動。
淡淡的煙草味在空氣中蔓延得若有似無,拐過角,鄒涵就注意到窗口前的男人。
是個身量修長的男人,他背對着她,單手抄兜,正在打電話,和電話那頭的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嗓音清沉。
窗外的場燈從外頭照來,将地面上他的身影拉得極長。
風自窗口湧進,拂動他的短發,男人指間的香煙的火星燃得欲旺。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他唇角溢出兩聲笑意。
鄒涵頓了大概七八秒,随後她走了過去。
隔着大概兩三米遠,她停下,溫聲提醒道:“先生,打擾一下,吸煙區在您左手邊盡頭。”
聞聲,他轉過身來,擡手放在耳側的手機一時卻并沒有拿開。
鄒涵認得他,每個周有那麼一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點,老闆都會和幾個朋友過來開夜場,那些人裡,他是其中一位。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
昏黃的光暈圈圈纏繞在女孩周遭,她禮貌微笑道歉時,盤好的頭發有一縷發絲恰好從耳後撫過臉頰,落到白皙纖細的脖頸處。
“沒事。”他淡淡回了句。
男人眉間透着絲絲不悅,很微小的幅度,但鄒涵還是覺察到了。
微不足道的一個小插曲過後,他轉身繼續和電話裡的那頭閑聊。
随即鄒涵也離開了。
-
今天是假期結束返校的最後一天,學生基本都回來了,寝室樓裡熱鬧不少。
晚上十一點半,鄒涵踩着宿舍阿姨鎖門的點回來的。
今年她們才大二,學校對早出晚歸管得比較嚴,免不了被宿舍阿姨唠叨幾句。
聽見開門的聲響,趙佳佳揭開簾子探出頭來,見是鄒涵,她歡呼一聲:“我還以為你去你姑姑家也不回來了呢。”
鄒涵的親姑姑在北京,她時不時地會去姑姑家吃飯。
“沒有,剛下班。”
趙佳佳驚訝:“你還在兼職啊?”
“嗯。”鄒涵疲憊地應了聲。
“隻有你在嗎?”她看了眼宿舍。
趙佳佳咬着筆蓋,聳聳肩:“不然呢,那倆人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啊,放假前我就聽李悅炫耀說自己要跟男朋友去北海道玩半個月,應該是請假了吧。”
她語氣稍頓,“至于林大小姐,她能回來就成稀罕事兒了······”
鄒涵走到自己的床位邊上,将包放在挂鈎上。
“那你現在要睡覺嗎?”
“睡不了,趕作業呢,這幾天玩嗨了,要不是學委提醒,我都忘記明天是ddl。”趙佳佳說。
“好,那我去洗澡。”
見鄒涵要去衛生間,趙佳佳連忙叫住她,“鄒涵,你作業借我看下呗。”
“在我書桌上,你自己拿吧。”
“謝了啊。”
國慶假期之後,就是死亡星期。
院裡的領導不知道是怎麼排課的,好幾天早八點和晚十都放一起,夠磨人心性,大概是認為這樣的方法能讓學生從假期裡快速收心。
趙佳佳不止一次跟鄒涵抱怨,無非是說羨慕林雨欣和李悅,林雨欣她們系排課人性化,碰不上早八和晚十,李悅呢,有個男朋友願意花錢帶她出去玩不用回來上課。
說這話時,趙佳佳和鄒涵剛吃完飯回宿舍,好賴不賴地被偶爾來寝室補午覺的林大小姐聽到了。
聽到隔壁床冷不丁地傳出聲音時,趙佳佳吓得鑰匙都掉在了地上。
“就是一賣/肉的,不知道有什麼好羨慕,要都成她這樣……北海道那地兒都能擠死人。”
林雨欣嘴特毒,損人一套一套的。
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從來不曉得“人情世故”四個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