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一月，就是學期期中，學校很多作業都忙着交，鄒涵很少再去那家俱樂部了。
立冬那天，鄒涵的姑姑鄒婷給鄒涵打了通電話，讓鄒涵去家裡邊吃飯。
從鄒涵來北京上高中起，三年寒暑假和周末鄒涵都住在鄒婷家。鄒婷小時候受過大哥不少恩惠，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大哥幫襯她不少，不然她也不會有機會考來北京，大哥家隻有鄒涵一個女兒，獨自千裡迢迢來北京求學，她自然平時有什麼事兒都想着多照顧點鄒涵。
“也不知道你爸媽當年怎麼想的，讓你學這麼個燒錢的東西，以後也不曉得該幹嘛，還死活勸不聽他們。”鄒婷一邊切菜一邊念叨。
鄒涵沒回她話，她轉頭看了眼客廳的鐘表，繼而問：“姑父不回來嗎？”
鄒婷跟着轉了話題：“他呀，自從升了個主任，每天不是應酬就是聚餐，反正這一年就沒怎麼回來吃過飯。”
說着說着，女人瞥了眼客廳裡正在看電視的兒子，然後扯了扯鄒涵的衣角，壓低聲音說：“你将來呀，争點氣，就留北京，你姑父這些年好歹職稱工資都評上去了，他們家又是北京戶口，你留北京姑姑到時候肯定能幫襯你些，反正比你回那小縣城強。”
鄒涵笑笑，話題好像怎麼着都能繞回來。
中午在鄒婷家吃完飯後，鄒涵就趕着時間回了學校。
下午有兩節專業課，她還得先回宿舍拿書。
趙佳佳中午去開團會了，還沒回來，宿舍裡隻有李悅。
鄒涵回來時，李悅剛睡醒下床。
李悅聽她說是回來拿書，随口接了句：“你發個消息一會兒給你帶去呗，還跑一趟。”
“沒事兒，我正好回來拿飯卡。”鄒涵說。
鄒涵拿了書和飯卡就要去教室的，出門的時候李悅讓她等會兒，她就留下了。
李悅換了身衣服，從櫃子裡拿了兩款包出來，随後她對着鏡子不緊不慢地比了又比。
她左手拿着的是個經典款鳄魚皮，這包她背的次數很多，底部的邊緣已經有了磨損的現象。
右肩挎着的那是香奈兒限量版，不過系列和款式是舊的。
而且鄒涵一眼就看出了她右手上的那個是A貨。
比普通A貨做工要好一些，勉強算個高仿。
鄒涵默默地看了李悅好一陣動作，直到她開口：“你說我這身搭哪個包？”
鄒涵沒有拆穿，而是裝模做樣地仔細看了一會兒，“都挺好看的。”
李悅不滿意她的話術，嬌嗔地跺跺腳，“你選一個嘛。”
鄒涵失笑，随後擡手指着她左手：“這個，看着百搭一點。”
聽鄒涵這樣說，李悅放光的雙眼明顯多了層失落，她不死心地繼續看着鏡子，自說自話：“可是我覺得這好看些，你不覺得紫色更有特點嗎？”
鄒涵也沒反駁，她點點頭，“好像是。”
李悅這才高興，将左手的包放下後，她來回側身地看。
“這包好看吧，我男朋友特意讓他朋友從巴黎帶回來的，國内都沒了。”女孩的語氣裡藏不住春風得意的心情。
沒等鄒涵說話，她又問:“你喜歡這牌子嗎？代購的話我可以跟他朋友說。”
鄒涵沒拒絕，“有機會再說吧。”
十二月。
北京城的冬天是幹冷的，又是割裂的。
碰上陰雨天，城市的霧霾像一場持久嚴重的感冒。可在晴日裡，不隻透過紅磚綠瓦的冬陽，哪怕胡同裡最不起眼的枯木，都是清澈明朗的感覺。
期末考試前兩周，鄒涵去和俱樂部的經理說了辭職。
今年春節她不在姑姑家過，父母讓她回家，寒假沒有時間過來，總不能讓經理将就她一個人。
經理答應了，但讓她幹完這周末。
……
是個好晴天。
天空高遠透明，球場上大片人工植造的草坪綠油得發光，遠處山坡上樹幹裸露的枝桠在冷風裡搖曳，形成鮮明對比。
一群豢養鳥穿過枯林，在空中撲翅振飛，伴随着揮杆的利落動作，在雲下留下一道道優美的弧度。
“你過年不去香港啊？”
林承言邊走過來邊問，中間他順手摘下了手套，将杆一并遞給球童。
随後他坐在了秦方緒左邊的躺椅上。
在一旁候着的服務生見狀便上前去，彎身後半跪在矮桌幾邊上給兩人添茶。
“再說，沒影的事兒。”
林承言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樂呵了兩聲說：“少來，秦叔沒點頭吧。”
“你們家那點戲我還不知道，這是逼着陳姨打電話呢。”
秦方緒目視着遠處，心照不宣地說：“那你還明知故問。”
林承言笑着搖搖頭，“哥呢，他怕不是有些年頭沒去看過陳姨了。”
“也是，年末了，他最忙的時候。說起來我都好久沒見過他喽。”
男人問的是秦方緒的大哥，秦斯禮。
那可真真是個忙得不可開交的大人物，一年下來，神龍見頭不見尾，碰不過兩面。
秦方緒端起矮幾上的茶盞，不鹹不淡道：“上個周去海南了，估計沒半個月回不來。”
“忙人呐……”林承言感歎。
兩人話落，那頭就傳來幾人的驚呼。
“好球啊！”
“張老闆神杆呀！”
“瞧瞧這老鷹，真不錯。”
兩人循着鬧聲将視線移了過去。
林承言不厚道地戲谑了句，“喲，難得，佑子這回不下蛋了？”
其他人也跟着笑。
張家佑倒是不在乎，他摘了墨鏡，一臉得意揚揚，“您瞧好了，這才叫技術。”
林承言啧了兩聲，“沒想到還真練出來了，看來不是花架子。”
秦方緒和林承言相視一眼，順着林承言的話逗他，“這運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張家佑年紀小，一群人中被哥哥姐姐捧着長大的，性子傲得很，最經不住撺掇。
他擡眉，自信十足地說：“緒生，比比？”
見狀，林承言笑出聲，他起身拍了拍秦方緒的肩：“你惹的，你哄。”
秦方緒看着甩鍋的人走開了，挑眉微疑。
“緒生這回被人玩了個攢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