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九外七皇城四，九壇八典一口鐘。

鄒涵在北京待了近六年，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正巧是她人生歲月最懵懂的那幾年。

從縣城到北京，距離兩千多公裡，跨越的不隻是遙遙路途，還有重塑的認知。

這些年，她自以為結識過不少富二代或者權貴小開，也清晰的知道他們那些個富家子弟身上或多或少有些非常人所能接受的惡習。

但現今親眼見到，還是會大受震撼。

她和秦方緒說聊期間，也不知道甲闆上的燈光是什麼時候變的。

突然，好些個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抱着救生圈跳下了遊艇，優美的形體線條像騰躍半空的海魚，寂寥的海面上頓時騷動了起來，幾個男的也跟着下了海。

遊艇上亢奮的歡呼聲一陣比一陣大，沒過多久，隐隐約約能看見海水裡裸裎的身影，水下的動作令人浮想聯翩。

鹹濕的海風與糜爛的煙酒氣息混雜在一起，音樂聲正到鼓點高潮。

不說這海有多深，隻單單論這天氣，半宿的長夜，溫度幾乎凍骨。

站在邵柯桓身邊的林雨欣雙手交疊在胸前，她雖然面露不悅，對此卻也是見怪不怪的姿态。

那夜，隻有鄒涵被吓到了，其實更多的是驚，大概怎麼都沒想到他們會玩這麼大。

女孩往後退卻的那幾步，是秦方緒扶住了她，他掌心撫在她肩骨上，她下意識回頭看向他時，周圍的喧嚣聲好像變得遙遠又模糊，視野裡隻剩下他的面容。

“不好意思。”她為自己的失态行為心慌意亂地道了歉。

男人安慰，“别怕。”

好久，鄒涵的心緒才漸漸平穩了下來。

淩晨兩點，一行人陸陸續續地下了遊艇。

這片釣場是私産，海邊修建了家酒店。

酒店規模不小，檔次不凡，但鄒涵從來沒聽過這家酒店的名字，出于好奇她在浏覽器裡搜索過，卻連隻言片語的信息都沒有查到。

……

是夜。

淩晨三點十二分。

秦方緒伫立在窗前，百無聊賴地俯瞰着窗外的海夜。

淺灘的暗浪借着遠方城市的霓虹，隐隐閃起幽光，一波緊着一波。

忽然，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了沉靜。

鄒涵站在門外，聽着門内人的腳步聲逐漸臨近。

走廊燈光昏暗，門縫裡透出的光亮就越明顯，冷冷的寒氣逼得人不禁戰栗。

直到房間門被打開，暖氣瞬間充實了冰冷的體感。

秦方緒似乎沒想到會是她。

男人先是驚訝，随即不由得再多了兩分探究。

鄒涵看清他神态的變化，緩緩解釋說：“我房間裡沒看到空調遙控器，想借一下你房間裡的。”

秦方緒注意到她身上隻裹了件單薄的浴袍，墨黑的長發随意地紮在頸後，幾縷濕漉漉的碎發貼在她皮膚上，清純中揉雜了些不自察的嬌态。

鄒涵語氣頓了頓，接着她視線往裡看去，試探性地問：“方便嗎？”

秦方緒靠在門框邊，他垂眸看她時，眼神裡糅雜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晦。

空氣約莫靜谧了幾秒後，男人微微側身，溫聲邀約：“外頭冷，進來坐會兒？”

他眼底清明，坦蕩得過分。

明暗交錯的廊燈，隻餘下擦肩而過那一瞬時，他将她身形完全包裹住的倒影。

……

咕咕白霧伴着茶香不斷向上攀升散開，女孩半提着茶壺，注入熱水後，她熟練地輕輕搖晃壺身，繼而迅速倒掉。

每步動作都極穩，快中不失雅。

小時候外公教她泡茶，投、洗、泡、分、沖，她雖然有些年頭沒碰了，但本事倒沒忘完。

将茶杯放置到秦方緒面前時，她才開口問：“你是在香港過年嗎？”

鄒涵細想了想，他是年前就去的香港，滿打滿算，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不像是單純過去玩的。

秦方緒的目光徐徐從她身上移到面前的茶杯上，他舉盞淺嘗了口，淡淡回：“我媽在香港。”

鄒涵記得很多年裡，這是頭一遭秦方緒跟她聊起他的母親。

他雖然不避諱，後來卻也鮮少提起。

鄒涵知趣地沒有多問。

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室内溫度剛好，茶室裡橘黃色的暖燈映暈在桌案上，添了幾分暧昧旖旎。

鄒涵蓦地開口問了句，“海裡的人都撈起來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叫人清過人數？”她話語聲很慢。

女孩垂下眼眸，臉上的擔憂更加明顯，說話聲音卻低了不少。

“是我的錯覺麼，我總覺着好像少了一兩個……”

她心思重，現在想想，少的人好像就是一直陪在邵柯桓身邊的那兩位，從下遊艇起，就沒再見過了。

秦方緒瞧着她隐忍克制的表情，坐姿也是端端正正的，一時間隻覺得好笑，卻又沒着急回。

鄒涵看他一臉玩味地審視着自己，于是湊近身軀，認真地自辨說：“你不懂，我年紀小，不想蹲局子的。”

她直着身子，說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半邊身體都朝男人伏了過去。

秦方緒漫不經心地逗趣：“看來你記性不太好，可不止一兩個。”

鄒涵一知半解地看着他，愁容更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