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秦方緒，是在六月裡的一個晴天。

是個好天氣，南館公園的繡球開得正盛。

她在藝術機構上課，下午四點左右，他來接她下課吃飯。

他這天沒事兒，到的時間比較早，隔老遠就看到那家機構的招牌，于是讓司機把車停在樓下等着，他獨自上去了。

不入流的地方，電梯過道裡塞滿了打廣告的小紙條。

說是藝術機構，其實就是把幾間工作室打通了圍起的一層，挺小一地兒，還特意分出了音樂室、美術室和舞蹈室，每個教室有十多個小孩。

前台以為是哪家小孩的家長，見來人氣質不凡，連忙讓課程銷售迎了上去，中途塞了好幾張宣傳冊給秦方緒，指着上面的圖片介紹着自家機構的課程。

“我們這兒的老師都是正兒八經專業學院畢業的學生，您時間方便的話，我這邊可以帶您看看上課的效果。”

秦方緒的視線落在宣傳冊最下面的那張擺拍圖上，是鄒涵上課的樣子，圖上隻露了一半側臉，但他能瞧出來是她。

面對鏡頭，她淺笑的模樣太假，假得沒有丁點真誠。

男人聽着課程銷售叽叽喳喳的話語，倒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反而應下：“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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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廊的最後一間教室就是音樂教室，牆上貼滿了五線譜和音浪符号，教室的中央稀稀拉拉地圍擺着一排排小巧的椅子，十幾個小朋友都端坐其間。

他們手中拿着大小不一、色澤不同的提琴，表情認真專注。

初夏的陽光從室外灑進來，柔和的光線地照在站着的那位年輕女孩身上。

她今天穿着件白色長裙，腳上是雙同色系的高幫帆布鞋，頭發用了根皮筋挽在腦後，露出了纖細修長的脖頸，簡單又幹淨的臉蛋在陽光下顯得甯和，溫柔中裹挾着疏離。

靠窗的男孩停下了動作，舉起手示意，等鄒涵走過去後，他才說：“小鄒老師，我不想學習空弦了，聽起來沒有旋律耶，好沒意思啊！”

鄒涵彎下身，拿過他放下的琴身，思考了一會兒認真說：“空弦呢，是小提琴最基礎的部分，這部分的練習會讓樂樂專注在右手的弓法上，幫助樂樂練習出均勻的聲音和穩定的節奏。”她耐心和小朋友講話時，連語氣都在不自覺地模仿着小孩的童真和稚嫩。

鄒涵提手摸了摸男孩的額頭，“而且老師是不是之前跟你們說過做事兒得循序漸進呀？練習拉小提琴的過程中肯定會遇到一些比較枯燥乏味的階段，可是樂樂不是說過最喜歡小提琴了嗎？那我們得堅持呀。”

小男孩垂頭喪氣地從鄒涵手裡接過了琴身，答應道：“好吧小鄒老師。”

鄒涵想了下，提了個新點子：“這樣，既然樂樂覺得無聊，那我們來點有趣的，嘗試一些不同的節奏和弓速。”

樂樂立馬開懷鼓掌：“好啊好啊！”

……

将近十分鐘，秦方緒就一直站在教室的玻璃窗戶外，瞧着這幅甯靜緻遠又充滿了“藝術氛圍”的畫面。

他聽那群小孩親切地叫她小鄒老師，她時不時地走動在孩子們中間，糾正着學生們的手勢，也會拿起小提琴示範地奏上一曲，遠遠看上去，有幾分稱職的老師樣子。

在他那時想來，隻覺得這女孩挺有趣。

大抵是因為她那點藏不住的算計全寫在臉上，偏偏氣質遺世獨立，不叫旁人厭了庸俗。

……

四點四十五分下課，教室外已經來了很多接孩子的家長。

教室裡的小朋友們和鄒涵依次道别後，就被家長們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