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微妙的歡喜在師尊放開她手時戛然而止,她看着空蕩蕩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甯則道:“此地蒼山如海,極少下雪,今年倒是難得下了一場大雪,機緣難得,你應是會喜歡的。”
話音剛落,清風劍破雲而出,郝瓷看見眼前美景,刹那間忘卻了一切煩惱,隻覺得胸腔裡都是蘇暢之意。
層山疊巒,冬季本該是枯木待春之季,然此地綠樹蒼蒼,又在綠色樹梢上停滿了白雪,于是便可以見到一層森綠,一層白,層層向下,别緻又新穎。
白雪壓着松樹的樹枝,卻也成了松樹的新衣裳,那樣的别有風情,賞心悅目。
“津南少雪,樹木不分春秋,常年皆綠,故而雪會先停在樹梢上,再落在地面上,形成此等奇觀,生機與寒冬并存。”甯則踩在雪地裡
郝瓷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歡喜道:“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甯則含着淺笑,道:“世間分為南北之分,北國之雪是萬裡冰封,白雪皚皚,給人一種天地遼闊、豪邁之感,津南多以小景小情出色,講究的是韻味,就連下的雪也是,綿綿下上個幾日才能積雪,雖聲勢沒那麼浩大,但也是各有千秋,今日帶你來此,也僅僅是因為北國太過遙遠,此去太過于耗費時日。”他說到一半回頭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
“總之,這也算全了你想看雪的心意了吧?”
郝瓷伸手接住飄下來的雪花,仰着聲音道:“自然,我好喜歡這裡。”
她奔跑在雪地裡,留下一串串腳印,而沒有聽見師尊極輕的一句“對不住。”
山林間,身穿火紅色披風的郝瓷就像一隻紅色的狐狸,無憂地在雪地裡享受冰雪帶來的快樂,她一腳踩入平整的雪面上,一下又一下,破壞掉那樣的整齊白淨,便仰頭哈哈大笑
等到那塊雪地滿是她的腳印後她又去拂開樹梢上的碎雪,冰涼刺骨的雪鑽入她的衣袖,她卻笑得眉眼彎彎,并對那棵樹老氣橫秋道:“今日吾掃雪,來日可要記得吾的恩情。”
松樹顫顫一抖,抖落無數雪花,她滿眼欣喜,在雪樹下轉着圈
甯則冷峻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憂傷,她本該這樣一直的鮮活,本該一世無憂,可終究她的命數如此。
怪不得他,不能怪他。
他如此在心裡勸慰着自己,可心底卻隐隐發着疼
即便如此,他的視線還是無法從少女鮮亮的笑容上移開,他被她的笑聲、靈動的身姿所吸引,天地間再也沒有讓他如此注目的景色
他一面不受控地被她吸引,一面卻隐疼不止,就像是那些瘾君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割舍,竟然如此難嗎?”他怅惘若失
郝瓷突然回過頭,笑得猶如春日的陽光,燦爛而又溫暖,“師尊!你看!”
甯則張了張嘴:“什麼?”
散發出陽光的地方,飛來一團雪球,他聽到少女飛揚的嗓音“我們來打雪仗吧師尊。”
他伸手擋下雪球,可是少女手中一個接着又一個地砸了過來,還帶着幾分挑釁道:“師尊,你不會害怕打不過我吧?”
這一瞬間,甯則想把一切都抛之腦後,去他的仙道,去他的飛升,去他的神器,他隻知道,他這一生從未行差踏錯過,他也很想放縱一次,随心而欲。
他轉身捧起一捧雪搓成團,便少女砸了過去,沒想到就連打個雪仗他也是天賦異禀,一次擊中少女的笑顔。
郝瓷吃了一嘴的碎雪,伸手扒開臉上的學渣,露出一雙明亮的眼
師尊他在笑诶,還與她打雪仗,這可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舉動,會和她一起打鬧,從前那個無欲無求的師尊,總算今日有了不一樣的一面,她很開心。
手中的雪越來越多,搓的雪球越來越大,郝瓷可沒有心慈手軟,她想赢師尊一回。
可是沒想到,最後她被師尊摔來的雪球埋藏在雪下面,隻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投降:“師尊師尊、我認輸,我輸了。”
甯則“哈哈”笑了兩聲,幾步并一步走,将郝瓷從雪堆裡拉了出來
郝瓷拍了拍腿上的學渣,嘟着嘴不滿道:“師尊也不知道讓讓人家,真過分,欺負我。”
甯則有些啞然,心下怪異自己竟然會做出如此小孩子的舉動,當真有失大體。
“抱歉,我沒想到你玩這個玩得不好。”
郝瓷張着嘴“雖然這是大實話,但師尊也太傷我自尊了。”
甯則更是訝異了,從前無論他說過多麼重的話,郝瓷都沒有反抗過,隻會哭,讓他覺得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錯過。
甯則主動為她拂去碎發上的雪,“為師知道了。”
郝瓷目瞪口呆,師尊今日也太反常了。
而在不遠處的山頭,一個小男孩拉着打獵的父親:“阿爹,我也想去玩雪仗。”
“人家小夫妻情趣,你去打擾人家什麼?”獵戶将男孩拽入身後,悄然隐去
山林間傳來孩童稚嫩的嗓音:“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娶個願意和我打雪仗的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