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就這麼非常平靜且詭異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一張方桌,三人各坐一邊,既不會碰到彼此,也不會影響說話。
相比于江覃的膽戰心驚滿腹驚疑,江安看着就很放松随意了,不知道的話,還以為那個被打了一巴掌,又被要求不許出門,等待着被送到另一個男人床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就連江博瀚都不由得多看了江安兩眼,卻也沒說什麼,看樣子是很滿意江安的聽話。
江安垂下眼睛輕笑,自顧自吃着碗裡的飯菜,然後在不經意間突然開口道:“對了,到了周總那裡,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學校了?”
他笑得兩隻眼睛都彎彎的,右邊嘴角的小酒窩讓他看起來特别可愛,擡頭看着江博瀚的時候又乖又聽話。
江博瀚卻隻是愣了一下,就回複道:“這件事我會親自打電話跟你們老師說。”
他甚至都沒有太多的猶豫,好像當初那個為了讓江安上大學,給學校捐了兩棟樓的人不是他一樣。
雖然這本來就是江安想要的結果,但他在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依舊淡了很多。
用筷子戳了下盤子裡的紅燒鲫魚,挑了一塊魚肉塞嘴裡,又若無其事地問:“周總那邊有說什麼時候過來接我嗎?”
“你給我安分點,不要再節外生枝。”江博瀚警惕地看着江安,冷冰冰地道,“乖乖待在家裡等通知就行。”
江安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看上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江博瀚又看了江安兩眼,放下碗筷,直接上樓了。
等江博瀚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江覃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江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等江安也吃完了準備上樓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把江安喊住:“你知不知道他是想把你送……”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支支吾吾半天,後半句話還是沒說出來。
江安挑挑眉,又坐了回去,撐着下巴笑看着他:“送到周齊的床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也沒有半分的羞恥,好像這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江覃哪想到江安竟然會直接說出來,輕咳一聲,眼神不自覺地左右亂撇,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你既然知道還回來?他可是一個男人……”
有錢人的圈子裡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江覃雖然沒見過,但也道聽途說了不少,特别是關于周齊的。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江安,少見的沒有跟他吵架。
江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覃,忽然驚訝地喊道:“啊!我知道了!”
江覃被吓得差點跳起來,驚疑不定地看着江安:“你知道什麼了?”
“難道……”江安皺着眉,故意往江覃面前湊,兩人的臉貼得特别近,近到幾乎能感知到對方臉上的溫度。
“難道什麼?”江覃吞了吞口水,瞪大了眼睛,不自覺地往後退。
江安就在這樣跟着往前,然後在江覃退無可退的時候,突然笑道:“你這是在關心我?”
話音剛落,江覃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得通紅,緊接着,他猛地站了起來,憤怒地吼道:“滾你X的江安!!”
而這時候的江安已經跑遠了,回頭看了眼怒目圓睜的江覃,輕笑一聲,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上跑去。
……
回到房間後,江安直接把門反鎖,靠在門上。
他仰頭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裡面的笑意蕩然無存。
和一樓富麗堂皇的客廳相比,這間房間看起來就十分簡陋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還有一把椅子。灰白色的牆壁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半開着的窗戶邊上挂着厚重的深灰色窗簾。
這是他的房間,是他住了整整十年的房間。
隻是這個房間裡似乎不常住人,床鋪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書桌上整齊地放着兩本書,夕陽從窗玻璃透進來,給房間增添了一分蕭瑟的氛圍。
他伸出手,推開窗戶,時間的壁壘似乎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破,在夕陽徹底消失之前,他用力握住了手心裡的那一縷光。
這時候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江安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把口袋裡的手機掏出來,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
是周文煊。
哪怕是現在想起來,也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跳漏了一拍。
電話接通後,雙方都沒有說話,江安清晰地聽到對面傳來的呼吸聲,急促、有力,帶着輕微的喘息,緊貼着他的耳朵,就像是此刻他正趴在對方懷裡。
江安用力握緊了手機,下意識将手機拿開,卻聽到裡面傳來溫柔輕緩的聲音:“江安。”
不知從哪裡飄過來的秋葉緩緩落在窗台,江安愣了下,順着葉子飄過來的方向看去。
“我想你了。”
記憶裡那個清俊溫柔的人就站在梧桐樹下,路燈溫柔地傾灑在他身上,他似乎一點也沒變,微笑着,仰頭看着江安。因為奔跑而有些淩亂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額頭,略微有些大的襯衣讓他看上去更加的單薄瘦弱。
他沖江安揮手,為緊張而有些迫切的聲音混着急促的喘息因透過聽筒一絲不落地傳到江安的耳朵裡:“我好想你。”
“咚”、“咚”、“咚”
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江安把電話挂斷,往下看了眼,熟練地從窗戶裡翻了出去,然後穩穩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