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從側門溜進來的時候正好撞上鄭姨,江安連忙做出一個噓聲的手勢,目光瞥了瞥樓上,小聲道:“别讓他聽見。”
鄭姨是他們家的保姆,江安還很小的時候就來他們家幹活了,可以說是看着江安長大的,也知道他和江博瀚關系不好。
順着江安的視線看了眼樓梯的方向,輕聲把門關上,同樣小聲道:“我的小少爺诶,你這是又得罪江總了?”
剛剛外面突然飄起了毛毛雨,雖然不大,細密的雨絲飄在頭發上卻還是結成了一團水霧,手一擦頭發就濕了。江安接過鄭姨遞過來的毛巾,擦着頭發,聳了聳肩,無辜地道:“可不是嘛,一生氣就把我給關在家裡,不讓我出門呢。”
以前江安也沒少被禁足過,鄭姨并未在意,無奈歎了口氣,對他道:“看你身上都被雨淋濕了,快去泡個澡去去寒氣,我去給你煮碗姜湯。”
江安笑嘻嘻地答應,邊走邊把上衣脫下來扔進了垃圾桶。
“衣服不要了嗎?”鄭姨在後面喊。
江安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髒了,直接丢掉吧。”
上樓的時候路過江博瀚的房間,房門沒關好,還留着一條縫,江安腳步頓住,往這條縫裡看,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窗戶前,像是在打電話。
恍惚間,江安想起小時候自己總是喜歡跟在江博瀚身後。小孩子走不快,卻努力想追上前面的人,前面的人雖然沒有回頭,卻永遠會慢一步,等他過來。
“嗯,對,江安現在在家裡……嗯,已經答應了,周總那邊随時可以派人過來接他。”
冰冷的話語又瞬間把江安給拽回了現實。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了滿滿的嘲諷。
他不知道周齊許了江博瀚什麼好處,不然以江博瀚這種面子大過天的性格,是斷然不可能做出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另一個男人床上這種事。江安以前也有想過去問周齊,但每次話到嘴邊又會被他拿其他的借口給搪塞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麼。
但對現在的江安來說,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次他已經決定要走到周齊身邊。
外面雨已經下大了,噼噼啪啪地砸在窗戶上。江博瀚挂斷電話,把窗戶打開,帶着絲絲雨水的秋風就這樣直接吹在身上,寒涼透骨。
“砰”的一聲,房門被吹得用力關上,江博瀚回頭看了眼,眉心輕輕蹙起。
他走到房門口,輕輕将門鎖擰開,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最後将視線定格在走廊深處那扇緊閉的房門上,指尖輕敲着門鎖,然後将門關上。
他走到桌前拉開抽屜,看了角落裡的一個紅色水晶球,從旁邊拿了包煙,火苗将煙絲點燃,煙絲蜷縮着,散發出一股嗆鼻的味道。他吸了口煙,用齒尖咬着,抽了張紙巾将剛不小心落在水晶球上的煙灰擦掉,拿在手上看了好一會兒才放回去,将抽屜鎖上。
水晶球看起來有些幼稚了,裡面是一個卡通小人,正笑得開心,一點也不像江博瀚這個年紀的人會喜歡玩的。
其實有時候江博瀚覺得江安那種執拗不服管教的性子很像自己,也正是因為像,江博瀚才猜不透江安為什麼會答應這件事。畢竟,江安對周家那小子的在意他一直都看在眼裡。
不過具體是什麼原因他并不是很有興趣,隻要江安能夠乖乖聽話,聽從他的安排就夠了。
吸完了最後一口煙,江博瀚将煙頭撚滅,關上窗戶,将風雨全部隔絕在外。
*
第二天的時候江安很早就醒了。他睡得不好,眼睛一閉上腦海中就滿滿的都是周齊的影子。
下樓吃早飯的時候江覃在那挑火嘲諷他都沒理,讓江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人在唱單簧,也是沒趣地閉了嘴,倒是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今天周一,江覃吃完早飯後就去學校了。
鄭姨收拾餐桌,下意識地問道:“不去學校嗎?”
江安盤膝坐在沙發上翻看雜志,頭也不擡地道:“哦,我不是被禁足了嘛,可不得乖乖聽話待在家裡。”
鄭姨有些詫異地看了他兩眼,也沒多說什麼。在這種有錢人的家裡幹活,最重要的就是别有太多的好奇心。
周家的企業涉及到很多領域,像金融房地産這些雜志上經常能看到周齊的影子。他總是作為成功人士被采訪,雖然坐在輪椅上,沒有别人高,可旁邊的人卻也隻能對他低頭哈腰,滿臉的讨好。
周齊在商場上手段狠辣,再加上他一直都沒什麼绯聞,總是擺着一副冰山臉,外界就傳他不近人情,沒有一點正常人類該有的情感,是個冷漠的機器人。
被發現是同性戀還是因為一場意外,消息雖然很快就被封鎖了,但到底還是流傳了出來。從此以後,外界對周齊的讨論又多了同性戀這一話題,隻不過也不知道是調侃的多還是嘲諷的多。
說起來江安雖然和周齊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但他對周齊的了解卻并不多。在他看來,周齊就是一個特别完美的人,不管是哪個方面,都堪稱完美到了極緻。
也許是因為太過完美,江安就總覺得周齊活得像個假人,似乎連一點人類該有的喜怒哀樂都沒有——除了把他腿給打斷的那次。
這種沒有太多情緒的人江安總是覺得無聊,他甚至有種,不管他做什麼,周齊都不會在意的感覺。他不止一次地故意激怒周齊,但周齊最後也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對他道:“說完了嗎?”
然後江安就會覺得很喪氣,完全沒有一點溝通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