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兩人不愉快的第二次見面後,沒想到第三次的見面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宣告結束。
江安用力扣抓着手上的傷口,悔意如附骨之疽般纏着他,鑽進他的皮肉,啃食他的骨髓。他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和周齊再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卻想不到會以周齊的嘲諷為開始,以他的怨恨為結尾。
他蹲在地上,自虐般地任由冰涼的水流沖刷着身體,冰冷而又麻木。
他似乎總是這樣,把一切都給搞砸,就算再來一次也是一樣,實在是個沒用的廢物。
可當江安渾渾噩噩地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卻見到周齊正在客廳裡辦公。面前放着台筆記本,鼻梁上多了副無框眼鏡,皮膚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更顯得白皙。
不是被他氣走了嗎?
江安愣了好一會,随即又輕笑出聲。
周齊聽到聲音,擡眼看着他,神色平靜溫和,似乎剛剛的争吵隻是江安記憶中的一場錯覺。
明知故問:“洗澡了?”
江安眼神微閃,輕聲答道:“嗯,剛洗過。”
他側過身靠在門框上,仔細端詳着周齊,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看不透對方。
“吃了嗎?”周齊又問。
“沒有。”江安回道,随即他反問道,“您呢?吃了嗎?”
周齊點頭,但他左手拇指輕搓食指的動作還是沒逃過江安的眼睛。他知道那是周齊每次說謊時下意識的動作,這點就連周齊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江安站直身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唔……我不怎麼會做菜,炒個青菜,再做個西紅柿蛋湯?”
不等周齊回話,他又自顧自否決了自己的提議:“做菜的話還要煮飯,太久了,幹脆直接下兩碗西紅柿雞蛋面算了。”
說完他也沒再詢問周齊的意見,拿了兩個西紅柿和雞蛋,在廚房的櫃子裡翻找了一下,又跑出來問周齊:“我拆兩袋方便面你不介意吧?”
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周齊一直看着他,卻一個字都沒說。
江安看了看手上的方便面,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完便轉身回了廚房。
廚房門被輕輕關上,将一切都隔絕在外。
這時江安才發現自己腿都有點軟了,心跳如鼓,緊張而又激動。
他想,他必須得做點什麼,彌補一下自己在周齊眼中的形象。
……
等一鍋香噴噴的西紅柿雞蛋面做好了,正好是晚上九點半。
江安把兩碗面條端到桌上,周齊禮貌地對他說了聲謝謝,江安愣了下,回了個大大的笑臉,将筷子遞給他:“不客氣。”
尴尬的氣氛似乎就這麼緩解了不少。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周齊,就比如說為什麼見到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原來你也可以這麼乖”。
這簡直就是在他的逆鱗上跳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恨的,就是有人說他乖。或許是骨子裡的叛逆,或許是對江博瀚的反抗,他從小就最忌諱“乖”這個字,在江安眼中,它代表了自己對江博瀚的順從和讨好,讓他變得不再像自己。
可這樣的氣不該對周齊發。不管周齊說了什麼。
他思慮良久,突然開口道:“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似乎是沒想到江安竟然會跟自己說“對不起”,周齊略顯意外地看着他。
江安憋了半天,終于還是沒忍住,再一次開口:“那些話……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跟您說話。”
說完他又垂頭喪氣了起來,無比後悔自己的沖動。
卻不料,周齊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沒事,不用在意。”
握着筷子的手收緊,指尖都用力到微微泛白,最後又緩緩松開,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江安扯了扯嘴角,低頭吃面:“您不生氣就行。”
卻還是在心裡又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周齊身體不好,胃口也比正常人小很多,等江安吃完了,他才吃了一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示意自己已經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