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願還是您松開了手,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是吧,父親。”
話頭忽然轉向虞霆豐,這讓他有些猝不及防,尤其是虞昭看過來的眼神,沒有半點往日的怯意,反而明亮有力,像是在暗示他什麼。
他心頭一驚,目光閃爍了下。
心虛的樣子,唯有虞昭瞧見了。
“你莫要再扯這些陳年舊事,眼下最緊要的是你和晉王世子的婚事,我告訴你,你要再敢像今日這般胡鬧生事,我便打斷你的腿!”虞霆豐胡子一吹,瞪眼指着虞昭便是一通警告。
魏琴湘聞言,方才因為弄丢女兒的心虛愧疚一下子散去,挺起胸膛道:“這門親事是我們和王府一早便定下的,約定在前,斷不能改,你不嫁也得嫁!”
虞昭低頭看看狼狽的自己,又看看一旁打扮得漂亮明麗的一雙姐妹,勾了勾唇不緊不慢道:“這侯府又不止我一個女兒。”
話音落下,倆姐妹面上都顯出急色。
“胡鬧!”虞霆豐冷聲斥道,“你姐姐已有婚約,豈能毀婚,再則王府要的是侯府嫡女,瑤兒她畢竟是養女,嫁過去便是得罪王府。”
被點名的虞瑤聽到此話,眼睛一紅,整個人往姐姐身上縮了縮。
虞沁見狀,端莊清雅的面容沉了沉,伸手虛扶着她,轉頭對虞霆豐道:“爹,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在小妹面前說這些嗎。”
虞霆豐似是意識到什麼,輕咳一聲,滿是歉意地看向虞瑤:“瑤兒,是爹的不是,你莫要多想。”
虞瑤身上披着翠色鬥篷,此刻輕靠在虞沁身上,倒真應了“弱柳扶風”這四個字。
“女兒沒有怪爹爹。”她捏着帕子輕拭眼下,垂眸搖搖頭說道。
虞沁低聲哄慰了兩句,這才擡頭望向床榻上一臉看熱鬧的虞昭,認真道:“昭兒,晉王雖多年不問朝政,但晉王世子卻備受當今聖上寵愛,這樁婚事也是過了聖目的,你若要毀婚,就是在害侯府上下所有人。”
“不論是我,還是你,婚事本就無法自己做主,你應該明白身為侯府嫡女的責任。”
“長姐說得不錯,”邊上沉默已久的虞懷言再次開口,目光嚴肅地盯着虞昭,“之前的事我隻當你回家不久,還不習慣府中規矩,但現在你真的太荒唐了,怎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你實在不如小妹懂事。”
虞昭眼底冷漠,暗下卻胸口起伏,連忙深深吸了口氣。
不氣不氣不能生氣,氣出病來可無人替。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明明一個個偏心都偏到了太平洋,還非要一副為她好的樣子。
一家子人都虛僞到了極點。
大概是虞昭這邊不接茬,說教半天的幾個人臉上都不太好看。
這時,虞瑤緩緩站直身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對着虞霆豐夫婦道:“爹娘,你們不要怪姐姐,若,若姐姐死也不願,女兒願意替……”
替嫁的嫁字還沒完全說出口,虞昭便翻了個白眼,打斷對方施法。
“誰說我不願嫁了,我嫁!”
此話一出,虞瑤臉上不着痕迹地閃過一絲不滿,顯然是不喜虞昭竟敢打斷她的話,但不等她說什麼,虞霆豐便冷哼一聲:“你嫁?你又準備耍什麼花招?”
“是啊姐姐,莫要為了賭氣說這種話,”虞瑤一副關切的模樣,轉頭便又對虞霆豐說,“爹爹也别生氣了,别再逼得二姐姐跳湖了!”
跳湖二字提醒了虞霆豐,氣得他伸手直指虞昭:“你都去跳湖了,還想讓我信你願意嫁?你别想再玩什麼把戲!”
“剩下這幾天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敢踏出房門一步,我就讓人打斷你的腿!”
虞昭掃了圈并不大的屋子,在幾個子女中,就數原主的寝屋最小,甚至都沒有單獨的院子,不過是長姐院子分出的一間空置屋子,走幾步就到頭了。
剛歸家時,魏琴湘說新院子還沒歸置好,原主也就信了,誰想過了幾個月,新院子依舊見不到影。
原主性格軟弱,但虞昭不是,她絕不會聽命待在這麼個地方。
“瑤兒妹妹,”虞昭忽地一笑,“誰說我是被逼得跳湖的,我明明是不小心崴了腳跌進池塘裡的。”
虞瑤一愣,旋即面帶安撫地笑道:“姐姐放心,此事爹爹早已警告阖府上下,不會有人傳出去的,至于咱們家人之間……沒必要撒謊的。”
“撒謊?”虞昭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神色很是鎮定,“你們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查看我右腳踝處的傷。”
說罷,她直接伸出腳。
因為落水,襪子早不知掉在何處,此刻她右腳腳踝處清晰可見的一塊紅的紫的,都分不清到底是凍的,還是崴的。
但其實這傷是原主跳湖後在水中不小心撞到石塊導緻的。
這些人将原主打撈上來後壓根沒請大夫看過,自然不清楚這傷到底怎麼來的。
虞霆豐皺起了眉,斥道:“這麼多人瞧着,還不遮好!”
虞昭無所謂地收回腳。
“現在你們信了吧。”
虞霆豐半信半疑:“你真的願意嫁過去?”
虞昭笑笑:“我當然有條件。”
虞霆豐一聽,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哼,說罷,你想要什麼。”
話裡明顯帶了幾分嘲弄。
虞昭感覺到心口微微刺痛,那是原主身體的本能反應。
對于原主來說,沒有這次逼婚,她或許還會幻想着總有一日爹娘會像愛其他孩子那樣愛自己。
她太渴望親情了。
可不論是養父母家還是侯府,都無人真心待她愛她。
她攢夠了失望,也徹底陷入絕望,這才走上極端。
虞昭能理解原主,卻也無奈她沒有想明白,有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讓人困在内耗中的感情必須割棄才能獲得新生。
“我隻有一個條件。”
原主沒能狠下心做的事,她來完成。
“我要斷親書,我要與侯府徹底脫離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