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聽到高個子的話後下意識看向範大江,他依舊垂着腦袋,隻是整個人明顯緊繃着,十分緊張。
難道他真的有問題?
人品問題大于一切,這是虞昭最堅持的一點。
“範大江,你如何說?”
她還是要聽一聽本人的說法。
範大江不得不擡起頭來,一雙略顯疲憊的眼裡帶着無奈,說:“我永遠不會後悔當時做的選擇,但就像他說的,整個京城已經沒人敢招用我,因為用我就等于和萬香樓作對,和……和太師府作對,沒人會為了我冒險,我,我會自己離開……”
說罷,他朝着虞昭鞠了個躬,欲要離去。
“且慢!”虞昭眉頭緊皺,将他喊住,“你說的這些依舊沒能将你的事情解釋清楚,你說用你就等于和别人作對,我招人關他們何事,花他們錢了?你先把事情說清楚,你做了什麼選擇?”
範大江沒想到還有人在聽到萬香樓和太師府的名頭後依舊執着追問的。
“這位夫人,你莫不是才來京城不久,這萬香樓可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酒樓,能同它放在一起提的也就隻有它隔壁的萊興樓了,京中很多食材供應都和這兩家酒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你得罪萬香樓豈不是給自己惹麻煩?”
高個子忍不住提醒,範大江動了動嘴唇,沒有反駁。
“就是!”剩下的那個男人也開口道,“夫人您肯定不是本地的,先不說萬香樓,那太師府咱們更惹不起啊,得罪萬香樓頂多做不了生意,得罪了太師府隻怕……”
男人噤了聲,龇牙咧嘴地隻拿手在脖子間來回比劃。
虞昭看懂了他的意思,半點不避諱地直問:“你是說得罪了太師府會沒命?”
“這,這可是夫人您說的……”男人不敢承認。
虞昭回想書中情節,倒是的确有這麼個權勢滔天的太師存在,而且戲份并不算少。
“放心,這裡隻有我們幾個人,隻要你們自己不作死說出去,自然不會有人知曉,”她先給了個定心丸,而後看着範大江道,“你既來了我這兒應聘,那一定是不甘于就這樣被所有飯館酒樓拒之門外,不是嗎,既然如此,那你就應該同我說清楚一切。”
範大江一怔,目光從遲疑不安漸漸平靜下來。
“好吧,我說。”
他歎出口氣,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三個月前範大江還是萬香樓的主廚,不僅每日親自掌廚,手底下還帶着好幾個幫廚與徒弟,總之他在京城各家飯館酒樓中也算是個有分量名頭的人物。
但就在三個月前的一天,原太師最寵愛的孫子原齊祖來到萬香樓吃飯,點了一道店内每日限量供應的酸梅鵝。
這道菜做法來自于南方某地,其風味關鍵便是那一點酸梅醬,而南方與京城的口味又并非完全相同,整個京城隻有範大江熬制的酸梅醬最受人喜歡。
原齊祖也是其中之一,可偏偏那一日廚房裡剩的酸梅醬隻夠做一盤酸梅鵝,而在他點菜之前,早已有人将其點走。
範大江手底下的人知道點菜的人是太師府的原公子,勸他把菜留給這位祖宗,但範大江不同意,他說來吃飯的都是客人,點菜隻有先來後到之分,沒有高低貴賤之别,硬是把最後一鍋酸梅鵝送到了前頭那一位食客。
也就是這個決定讓原齊祖大發雷霆,将萬香樓鬧了個遍,還逼着萬香樓東家當着所有食客的面辭退範大江。
從這天過後,整個京城再沒有人敢收範大江做廚子,哪怕是小食肆的幫廚都輪不上他。
虞昭聽完,先是松了口氣,随後又不免覺得有些慶幸。
方才那高個子說什麼人品不行,讓她以為範大江做廚子時喜歡偷工減料,又或是擅吃回扣之類的,沒想到竟是這種事。
這的确是人品不行,可人品不行的不是範大江,而是那個原齊祖。
既然萬香樓不要這樣有能力的大廚,她這個小小食肆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範大江,你方才說自己不後悔選擇可是真的?”虞昭看着他。
範大江聽到這話,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
先前他去應聘過好幾家飯館,也有人這麼問他,而他們說這話無非是想讓他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好還能去向原太師家那位公子賠禮道歉,不管對方會不會接受,隻要他還想繼續在京城混下去,就必須得先讓那位公子松口,否則絕無人敢用他。
此刻聽到虞昭也這麼問,範大江雖也有失落,卻并未覺得有什麼意外。
大家都是人,又是萍水相逢初相識,怎麼可能為了他冒險。
“夫人,小的從不後悔那樣做,但我也明白您的顧慮,絕不會為難您,我會自己離開……”
他說着,朝虞昭躬了躬身準備離開。
虞昭扶額,再次将他喊住:“你怎麼就這麼着急呢,誰說要讓你走了。”
範大江一愣,胖胖的身體有些遲鈍地停下:“夫人還有什麼話要問嗎?”
虞昭挑眉:“如果這也算問題的話,那便請你回答下你願不願意留在我這間食肆當主廚?”
範大江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你說什麼,你要留下我?”
不隻是他,另外兩個人也無比震驚。
虞昭颔首:“不行嗎?”
“可您不怕太師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