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刺耳的鬧鐘聲響起。
昏暗的卧室内,陷入睡夢中的男人眉頭緊皺,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黑色碎發打濕貼在額頭上,雙唇緊閉,略顯蒼白。
像是沉浸在某種無法醒來的噩夢中。
又一道悅耳的鈴聲響起。
床上熟睡的男人猛地睜開雙眼,然後迅速坐起來,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雙手緊緊攥着身下的床單,脊背微彎,直到呼吸慢慢平緩下來,這才松開已經被捏得發皺的床單,伸手擦了下額頭,摸到一手冰涼的液體。
“……”
身體的感官逐漸歸位,整個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他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雙腿,睡衣黏在身上有些難受,他渾身上下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片刻,霧星河一手将濕發攏到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一手拿起床頭的手機看時間。
剛一開機,手機就叮叮當當地響起來。
粗略一看,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有秘書的,有朋友的,還有他母親打來的。
他看了一眼,隻給秘書回了兩個字,就将手機重新扔回枕頭邊,然後起身下床去洗澡。
下床時,他走路有些不穩,像是身體還沒有從剛剛那場過于真實的夢境中醒來,小腿上依舊殘留着那股令人打顫地刺痛感。
這種感覺霧星河很熟悉,是過度沉浸在夢境裡,醒來後導緻的身體上的後遺症。
浴室裡有一面很大的鏡子。
霧星河簡單沖完澡,就擦着頭發出去,似是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伸手抹了一把旁邊布滿水霧的鏡面,裡面清晰地映出一張男人的臉。
鏡中的男人,身量修長,骨骼纖細,臉頰有些瘦削,不過膚色白皙,皮膚細嫩,五官精緻而漂亮,一雙鳳眼直勾勾望着人時,令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本該是一張完美的臉,然而男人雙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卻透露出主人的疲憊與死氣沉沉。
大概是剛剛做夢的緣故,霧星河眼眶周圍泛着一圈微紅,唇上還有一道不起眼的傷口。
那是他睡夢中自己咬的,為了讓自己醒來。
一絲殷紅的鮮血流出來,為他有些蒼白病态的臉龐,平添了一份豔色,像是嬌豔盛開到極緻後的玫瑰,即将凋零前的頹靡。
霧星河伸出舌頭舔掉,淡淡的鐵鏽味在口腔中綻放,他盯着鏡子裡的人,緩緩揚起一抹怪異的微笑。
“早安,恭喜你,又多活了一天。”
·
霧氏集團總部,半年前空降了一位太子爺,此事一經報道,就迅速占據了各大财經新聞的頭版頭條。
早在十年前,霧家家主出車禍遭遇截肢,不幸癱瘓在床,同行的長子也當場喪命後,衆人就在等着霧家宣布下一任繼位者,結果遲遲不見霧家公布消息。
霧家上下所有人的口風,都意外地緊。
有人使出各種手段,查到了霧星河這個當年圈内昙花一現的私生子身上,可惜還沒打探到什麼有用的内容,霧家這位一夜之間身價暴漲的小兒子,就被送出國念書了。
保護得十分嚴密。
直到半年前,小太子畢業回國。
霧家一反常态,大張旗鼓地公開宣揚不說,更是隻用了兩個月時間,就完成了繼任儀式、股權移交等所有程序。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但不管外界如何評價,霧星河目前就是霧氏集團的新任總裁。
眼看事情塵埃落定,各方勢力終于紛紛登場,虛情假意地開始結交這位年僅二十五歲,就手握霧氏集團實權的新一代佼佼者。
各路媒體也備好稿子,興緻勃勃地準備拿下,這位據說十分帥氣的小太子的第一手新聞稿。
結果所有人都撲了個空。
沒人會想到,這位剛上任才幾個月的新總裁,第一件事不是大刀闊斧的改革,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莫名其妙地跑到了遠離總部的榆城分公司。
一個不出名的三線小城市。
總部的人一頭霧水。
榆城分公司的總經理則是戰戰兢兢。
一個月前。
得知霧總要來榆城的消息後,他一整晚都沒睡好覺,天不亮就起床去公司候着,西裝革履地站在公司大門口,迎接大老闆的到來。
不遠處的秘書挂了電話,一路小跑到總經理耳邊說:“問過了,霧總說馬上就到。”
總經理松了口氣,“電話打通了?”
秘書點點頭,遲疑道:“打通了,不過霧總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還挺平靜的。”
然而總經理并沒有因為秘書這句話,感到一絲輕松,内心反而更加忐忑了,他以前是從總部調過來的,在總部多少還有些人脈,所以知道點外人不知道的内情。
據說他們這位小霧總的脾氣怪得很,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讨到好,還說他當年匆匆出國,一是念書,二是治病。
至于是什麼病他就不知道了,總之喜怒無常,是個需要小心伺候的主子。
“車來了!”
一大早就等候在門口的一群經理和員工,看見汽車駛過來,立刻站直身體,擡頭挺胸。
秘書深呼吸一口氣,恭敬地上前打開後座車門。
锃亮的黑色皮鞋,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服,掐出一道勁瘦的腰身,黑色發絲随意搭在額頭上,霧星河姿态高傲且慵懶。
他視線掃了一圈周圍站着的人,直接邁步走進去。
秘書回過神,趕忙邁着小碎步跟上去。
隻留下一衆被定在原地的員工。
我滴個媽呀,他們老闆好像真的有點好看!
·
“……喂,有事?”
“有,有大事!”
電話那邊響起一道男聲,嗓門大得直震腦門,江川忍不住将手機遠離耳朵,生怕哪天自己真聾了。
“有事就說。”江川語氣裡滿是無奈。
那邊楊楓毫無察覺道:“江哥你打算幾點回來?今天可是周六,這會兒天都沒黑,店裡都開始來客人了,我怕待會兒一個人招架不住,預報說晚會兒還有場大雨呢。”
江川一手拿着某麥記的紙袋子和吃到一半的漢堡,一手握着電話,慢悠悠地往前走。
沿着牆根走過來一隻小貓,應該是聞見了江川手裡拎着的吃食,突然停下來不走了,沖他可憐兮兮地叫了兩聲。
“喵……”
江川看了眼它,把手裡吃剩下最後一口的漢堡放在地上,然後收回視線往前走。
“馬上,我已經到店門口了。”江川說完就直接挂了電話。
穿過面前這條街,左轉過去就是榆城著名的美食一條街,兩個月前,這裡新開了一家幸福燒烤店,據說生意還不錯。
江川走到店門口,将漢堡紙扔進門口的垃圾桶裡,然後推開門大步走進去。
楊楓打完電話,就靠在門口收銀的位置候着,順便跟收銀小妹聊聊天,看見江川進來,忍不住站直身子迎上去。
“你可算回來了,手裡拎的什麼?”
江川将紙袋放在前台,“給你帶的漢堡,趕緊吃了幹活。”
話音剛落,楊楓就看見了紙袋上那個熟悉的标志,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不是吧,江哥,你怎麼又吃這個!這外國人的食物,我不愛吃,下次你吃就行了,别再拉上我!”
江川:“雙人套餐打六折,劃算。”
楊楓:“……”
本着不浪費的原則,他隻好歎口氣,認命地接過那個紙袋子,然後将裡面的黑椒雞塊遞給收銀小妹,讓她幫着解決點。
楊楓邊吃邊吐槽。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江哥回榆城這半年多,隔三差五就吃一次這洋玩意兒。”
收銀小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江哥愛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