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幹嘛?吃不下就别吃了。”
一整盤的小龍蝦都被江川剝完了,霧星河碗裡還放着好幾個沒來得及吃的蝦肉。
“我吃飽了。”
霧星河将碗朝江川推了推,示意讓他吃。
江川隻好拿起筷子,吃他剩下的蝦肉,随後喊來服務生将龍蝦殼都撤下去,又讓人拿了壺熱茶過來。
“不讓你吃,你非說要來嘗嘗,待會兒喝點茶,要不然晚上小心鬧肚子。”
“哦。”
霧星河應了聲,雖然他覺得自己壓根兒就沒事,“我要是真鬧肚子了,那不就說明你這蝦有問題。”
“江哥,你要的茶,溫熱的。”
來送茶水的是店裡新招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青春靓麗,放下茶壺的時候,紅着臉偷摸看了眼霧星河。
江川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推過去。
“幹嗎,還想訛我呢?喝完這杯你就先回去,我今天得在店裡多看會兒。”
“我才不要。”
霧星河抿了口茶,又說:“你昨晚答應幫我擦藥的,結果後來也沒擦好,你忘了。”
江川:“……”
他一說這個,江川就不由想起昨晚給他後背上擦藥時的場景,江川看他一眼,藥沒擦完到底怪誰?
“我又不想的。”
霧星河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誰讓你先問我的,你問了我肯定就回你,我又不是你,什麼話都藏着掖着。”
江川放下筷子,“我藏着什麼了。”
霧星河挑眉,看着他說:“還少嗎?要不是我上趕着跑到榆城,對你死纏爛打,陰魂不散,你是不是都打算這輩子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江川眉頭一蹙,“别這麼說。”
霧星河這話裡滿是抱怨和隐隐的控訴,他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但話已出口,他隻好繼續說下去。
他語氣平靜,“為什麼不能這麼說,這不是事實嗎?本來就是我糾纏的你,現在是,以前也是。”
江川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瞎說什麼呢?”
“我瞎說?”
霧星河低笑一聲,“那你為什麼要和徐子舒一起騙我,騙我你被判了十年,還有你出獄後一聲不吭就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你敢說真的不是在躲我嗎?”
江川忽然沉默下來,一瞬間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有年少時期青澀混亂的記憶,還有那晚在店門口,雨傘下的驚鴻一瞥,也有樓道内霧星河炙熱而大膽的親吻,最後畫面定格在夜晚的機場。
霧星河咬着棒棒糖,臉上露出一抹羞澀而明媚的笑容。
江川歎了口氣。
他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低聲說道:“我承認,最開始我确實是在躲你。”
霧星河:“……”
雖說這是他早就猜到的,但是聽見江川親口這麼說,他的心還是一沉。
“……為什麼”
“但絕不是因為不喜歡,不想見你才故意躲開的,所以你沒有糾纏我,不是那麼回事,不要這樣說自己。”江川緩緩道。
霧星河一怔。
江川飲了口熱茶,看着坐在他旁邊的霧星河。
此時太陽落山,天色将暗,天邊泛起一片淡淡的青黑色,襯得他姣好的臉龐更加白淨透亮。
男人氣質幹淨,五官精緻漂亮,身上隻穿了一件款式很簡單的淺色襯衫,甚至看不出來什麼牌子,卻顯得渾身矜貴而清冷,與周圍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如果用一張圖片來形容眼前這幅畫面,就像是背景和人群都被做了虛化處理,隻有霧星河還是原始狀态,清晰明亮。
在一片朦胧中,讓人一眼就能捕捉到他。
“星河。”
江川忽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那時候才剛出獄,手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錢,也沒有住的地方,更沒有賴以謀生的技能,身上連個鋼镚兒都沒有,要不是曹叔來接我,我可能要走好幾個小時,才能走回市區,然後……随便找個什麼地方胡亂呆一宿。”
霧星河輕聲說:“……你可以告訴我的。”
江川搖搖頭。
一是因為他答應了徐子舒不再和霧星河聯系,就算他現在出獄了,已經恢複了自由身,可他畢竟也真的坐了七年的牢,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七年時間,他從一個雖不能肆意妄為,但仍舊快樂自在的少年人,長成一個年近三十,卻一事無成的成年男人。
他的未來是看不清的。
前路迷茫,什麼都是未知的。
徐子舒的話雖然刺耳,但也不無道理,這樣的他,沒資格去奢望得到什麼。
不管是東西,還是人。
二是那時候的他,因為長期與社會脫節,江川需要一段時間去慢慢适應這個飛速發展的社會,也需要時間來調節自己,靜下心來想一些事情。
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霧星河,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和姿态來見他才合适。
“星河,有些事情就算我們不去想,它也仍舊存在,比如我們之間的十年空白,和身份差異所帶來的不确定性,這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
江川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中有愛戀,有隐忍,有掙紮,也有對兩人現如今種種差距的無奈,以及掩埋在這些情緒下的自卑。
霧星河緊抿着雙唇,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明白江川這句話的意思,也知道站在他的立場,這些擔憂有多麼正常。
但他還是對江川話裡所透露出來的不信任,表示不滿,“可是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江川……”
霧星河語氣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