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叫聲突兀響起。
霧星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拿起橡皮擦掉卷子上不小心劃出的痕迹,重新握筆繼續寫,然而思緒卻被隔壁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聲音,一下一下全部擾亂了。
他放下筆,幹脆轉移注意力般環顧着四周。
這是一間落日酒吧内部員工的休息室。
屋内的陳設很簡單,隻有兩張沙發和一個衣櫃,中間一個小茶幾,沙發上扔着不知道誰換下來的白襯衫,皺成了一團,等待着每隔兩天來收走衣服,清洗後再送過來的阿姨。
霧星河看着那件白襯衫,忍不住回想起剛才江川的樣子。
年輕男人身材修長,脊背挺拔,寬闊的肩膀和飽滿的胸肌撐起襯衫薄薄的布料,一條皮質腰帶收緊在腰腹緊實的位置,下身垂順的黑色長褲,包裹着兩條筆直有力的長腿。
容貌英俊,氣質青澀而成熟,仿佛帶有緻命的吸引力,讓人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霧星河以前也見過他這麼穿,但他隻覺得很好看,說不上來哪裡吸引他。
然而今晚……
“咚——”
一道清晰的肉|體撞擊牆壁的聲音響起,隔壁激烈擁|吻的兩個人,應該是不知道旁邊休息室裡有人,行為變得越發肆無忌憚。
男人高亢的愉悅聲,突兀地響起,随即被另一道粗|重低沉的男性聲音所掩蓋。
“……”
霧星河帶着薄紅的耳尖悄悄從黑發下冒出來,他這時才意識到隔壁的兩個人都是男性。
居然是兩個男人在親|吻和交|纏。
兩個男人!
霧星河咽了咽口水,身體僵硬地坐在地毯上,手裡的筆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到桌子底下。
隔壁的音浪一聲比一聲高。
他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那股羞|人的動靜慢慢停下來,沒再有其他聲音響起,他才趕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發麻的雙腿。
趁着隔壁房門緊鎖,他轉身溜下了樓。
·
落日酒吧的面積很大,整體裝修風格也很前衛,據說設計團隊是餘晖特意從沿海那邊花高價請來的,審美一流。
在榆城絕對是獨一份。
而且他本人以前就是樂隊出身,對于如何挑選酒吧的駐唱樂隊再熟悉不過,落日酒吧的新樂隊,自從開業時一上台,就在榆城出名了。
因此吸引了不少愛泡酒吧的年輕人。
當然,也遭到了很多本地酒吧的排斥。
這個年代,酒吧也屬于另一種灰色地帶,處在無人監管的範圍内,因此時不時發生幾起或輕或重的打架鬥毆事件,衆人也都習慣了,沒人會多管閑事。
霧星河悄悄下樓後,在吧台邊沒看見江川,便自己貼着牆邊往前走,目光朝前方搭起來的高台上看過去。
他記得那個人好像還是個長頭發。
“呦,小帥哥今天一個人來呀?”
盡管霧星河脫了校服外套,還躲着人群走,但是少年那張格外出衆的臉,還是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牆角的柱子邊,靠着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長而卷曲的頭發随意地披在肩上,細長的手指捏着一個玻璃酒杯。
對方慵懶的目光頗感興趣地落在面前這隻,誤入狼群的潔白小羊羔身上。
霧星河腳步頓了下,停下來。
“我見過你。”
男人眉頭輕輕上挑,剛想說什麼,面前的少年再次開口,“你是那個貝斯手。”
男人失笑,“你多大了?”
霧星河:“十五。”
男人似是有些驚訝,又覺得十分新奇,“真小啊。”
也真嫩,都能掐出水兒。
“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尤其是……還長成這幅模樣,小羊羔就應該去吃青草。”
男人仰頭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注意力忽然被不遠處的一陣騷動吸引過去。
霧星河順着看過去。
“你認識他?”
男人見少年目光一直落在人群中的某道身影上,便好奇問了句。
霧星河沒有理他,見江川一腳踹在一個胖子身上,那胖子起來屁滾尿流地跑了後,才說道。
“你好像也認識,你跟他關系很好嗎?”
男人轉了轉手裡的酒杯,敏銳地覺察到他語氣裡藏着的一絲尖銳,忽然想起來,江川今晚好像确實帶過來一個小孩,是他常常挂在嘴邊的弟弟,據說長得很好看。
他看着霧星河,頓時了然,“算不上好,你哥還挺讨人厭的。”
霧星河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
男人擡擡下巴,示意他去看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英俊少年,“你也看見了,他這人打架倒是幹脆利落,可惜調|情不行,沒什麼情|趣,不好玩。”
霧星河瞳孔忽然一縮,“你對他做了什麼!”
“哈哈别誤會……”
男人趕忙擺擺手,朝他一聳肩,“我可什麼都沒做,你哥這人還挺純潔的,換句話說就是,有點像那種……不解風情的死直男。”
霧星河不是很懂他嘴裡說出的這個名詞,但多少能猜到一些,他語氣有些差。
“那也用不着你管。”
男人忍不住笑了,帶着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少年片刻,忽然低頭湊過去,小聲對他說:“說起來……我确實管不着,不過你不是喜歡他嗎?用不用我幫你試探試探。”
貝斯手眼底閃過一絲惡趣味。
他總覺得在這個小孩兒身上,能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他的眼神也很熟悉,他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他才對。
霧星河猛地看向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很意外嗎?”
男人微微俯身,伸手捏住他光潔的下巴,少年人白皙稚嫩的肌膚,摸在手心裡像絲綢般滑軟。
他目光注視着少年這雙黑亮的眼睛,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天,應該是你吧,看得還清楚嗎?”
帶着淡淡酒味的呼吸聲鑽入耳朵,瞬間在他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霧星河很震驚,也顧不得掩藏自己,“你……你都知道……”
男人淺淺勾了下唇,忽然松開他,有些無聊地摩挲了一下指尖,語氣輕到有些聽不清。
“呵,造孽啊……”
不知不覺竟然誤人子弟了。
霧星河站在原地,沉默不語地看着男人轉身離開。
舞台上,其他樂隊成員都已經準備就緒,貝斯手一上台站穩,指尖一劃,音樂聲瞬間傾瀉而出。
主唱的嗓音通過麥克風響徹全場,而霧星河卻隻聽到了自己聲如擂鼓的心跳聲。
那是被人戳破心事,不得不面對一場荒謬現實的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