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主唱的最後一聲呐喊,音樂聲戛然而止,現場響起一陣歡呼的鼓掌聲。
有人吹口哨,呐喊。
“再來一首!”
“再來一首!”
……
晃動的人群中,一道白色身影逆着人流往外走。
舞台前圍着很多人,有些擁擠,霧星河的身高被淹沒在一群成年男女中,像一條沙丁魚般艱難地往罐頭外面擠。
摩肩擦踵之際,霧星河感覺好像有人絆了他一腳,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摔進一個男人的懷裡。
“你沒事吧。”
頭頂響起一道中年男性的聲音,霧星河擡頭看去,同時感到腰間忽然環上來一條手臂,伴随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煙酒味,還夾雜着渾濁不清的男性味道。
男人手掌慢慢收緊,掌心粗糙。
“放開我……”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再次響起,霧星河剛喊出口的話立刻被吞沒在音浪中。
他皺着眉掙紮了兩下,還是沒有掙開。
身後的人群随着DJ的節奏再次律動起來,男人趁着空隙,半摟半抱地将他從人潮中帶出來。
一呼吸到新鮮空氣,霧星河就猛烈地掙紮起來。
“嘶——”
男人小腿上挨了一腳,有些吃痛地後退一步,但是臉上卻帶着明顯的笑,“……你這小野貓長得倒是美,脾氣也不小。”
聞言,霧星河轉身欲要離開的身影一頓。
“你說什麼?”
他回頭對上男人略帶戲谑的眼神,對方濃密而淩亂的頭發下,是一雙散發着亮光的狹長眼睛,男人唇角微勾,正饒有興趣地望着他。
仿佛經驗豐富的獵人忽然在貧瘠的草原上,發現了一頭珍貴的羚羊幼崽。
驚喜而貪婪。
腰間殘留的黏膩觸感,讓霧星河下意識厭惡地皺起眉頭,目光冷冷地回望過去。
“你剛剛說什麼?”
霧星河今晚知道了太多,本不該他這個年紀知道的事情,所以男人話語間略帶狎|昵的語氣和用詞,讓他瞬間感到極度不适。
那是男女之間調情用的詞語。
“喲,生氣了……”
面對少年這幅冷淡的樣子,男人始終沒有動怒,反而興趣更加濃厚,忍不住上前一步,湊到男孩耳邊輕聲低語。
“我說你是個美麗的少年,以前怎麼沒見過你,讓我猜猜,你應該是一名……初中生?對,應該年紀很小吧,因為你身上的味道非常幹淨,怪不得之前沒見過。”
男人幾乎是有些興奮地自言自語,輕嗅兩下,“很漂亮,也很誘|人,你簡直能誘人……犯|罪。”
霧星河脊背瞬間激起一道電流。
“給我……”
“滾!”
霧星河猛地回頭看過去。
還沒等他看清身後人的樣子,旁邊陌生的中年男人就被對方用力往後一推,力道之大,差點撞上旁邊的柱子。
霧星河後背貼上來一具熟悉的身軀。
“董建,你找他有事?”
耳畔傳來江川略帶寒氣的聲音,霧星河微微擡頭,隻看見江川面無表情的側臉。
江川将霧星河拉到自己身後,看着面前的男人說:“有事兒就大聲說,湊那麼近,你耳背嗎。”
“……關你小子什麼事。”
董建活動了一下剛才被推到的肩膀,擡頭看見江川一副護崽子的緊張模樣,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又看看江川身後忽然安靜下來的少年,自從江川出現後,霧星河的視線就沒有再轉移過,目光一直緊随着江川的臉龐。
董建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下,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明白了……江川,原來是你的人啊……”
江川眼睛一眯,“有問題?”
“沒問題,就是……以前怎麼沒見過他。”
董建抹了下嘴角,畢竟這樣的絕色,在榆城這種犄角旮旯可是少得很,他要是見過,絕不會忘記。
江川眼底一暗。
董建,今年四十五歲。
是榆城這一帶有頭有臉的混混頭子,手下有一幫跑腿遞煙的小弟,主業是催收高|利|貸,副業是收各種保護費,總之從來不幹什麼正經事。
不巧,江川就是他的“客戶”之一。
算起來兩人打交道已有七八年了。
江川倏地抓緊了霧星河的手,把他往身後又藏了藏,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他擋得更加嚴實。
“見沒見過的,跟你有什麼關系?該給的錢我都已經按時給你了,以後别再讓你的人去包子鋪鬧事兒!”
霧星河站在江川背後,聽他說起這個,忽然也想起來一件事。
兩個月前,放學的時候。
他和奶奶在門口和往常一樣賣包子,突然沖上來一群小流氓,上來就搶他們桌面上的錢箱,霧星河要去制止,卻被江奶奶攔下來。
奶奶說這些人都是來催債的人,要拿就拿吧,讓他趕緊去隔壁飯店借下座機打到落日酒吧,江川知道該怎麼辦。
霧星河沒多問,聽話地去了。
隻見電話剛挂斷後沒多久,門外那群小流氓手裡的小靈通就響了,和對面說了幾句話,他們這才放下空了的錢箱,大搖大擺走了。
他也是從那時才知道,江家竟然在外面還欠着好多高|利|貸,已經欠了有十年,據說是江川父母去世時借的錢,至今還未還完,對方一路跟到了這裡。
“放心,上次純屬是個意外,手下新來了個年輕人,不太懂規矩,以後……肯定不會了。”
董建說着,視線不由朝兩人緊握的雙手掃了一眼,“萬一吓着家裡的孩子就不好了。”
江川冷冷道:“我說了,有事兒找我。”
話落,江川就帶着霧星河往二樓方向走,似乎不想在這裡多呆一秒。
身後董建的視線緊随着兩人的身影,目光從走在前方的江川身上,慢慢落在他身後的男孩身上。
少年身量修長,就連背影都顯得格外纖細清俊。
……而好看。
·
“奶奶剛才打了電話,說學校的線路修好了,家裡已經來電了,我現在送你回去。”
江川拉着他上樓就直奔休息室,霧星河跟在後面也沒說什麼不想走之類的,乖乖地收拾好桌上寫完的卷子,塞進書包。
然後合上門,兩人一起往外走。
“你不用換衣服嗎?”
江川搖頭,“送完你,我還要再回來,夏天夜場的結束時間是淩晨兩點。”
這個霧星河知道,因為江川已經連着一個月都是在淩晨三點多才回來的,每次回家他動作都很小心,生怕吵醒他,但其實他每次都在裝睡。
也是真的睡不着,他已經習慣了睡覺時身邊有個人。
兩人剛要下樓時,休息室隔壁的房門突然打開,從裡面走出來兩名男生,一高一矮,一壯一瘦。
兩人本來牽着手,看見外面有人又松開了。
身材高壯的那個人穿着和江川身上一樣的酒保服,路過時和他打了聲招呼。
“送你弟回家呢?”
霧星河扭頭看江川。
江川随口應了句,臉上似乎沒多少意外,“嗯,我出去一趟,你記得看着點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