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随意點頭,視線下意識在霧星河臉上多停留了一秒,不過很快又收了回去,大概是旁邊還跟着人的緣故,沒敢多看。
“行,你去吧。”
霧星河目光從前後腳下樓的兩人身上移開,不禁想起剛才在休息室裡聽到的動靜,忍不住多嘴問了句。
“他們……是什麼關系?”
江川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嘴上卻若無其事地說:“什麼什麼關系,朋友呗,經常過來一起玩。”
朋友?
霧星河沒吭聲,一起打啵的同性朋友嗎?
而且恐怕還不止是打啵,時間過了這麼久才出來,誰知道他走後,兩人在裡面又幹了什麼,關鍵是江川的态度也很奇怪,好像對這兩人的樣子習以為常一般。
還有那個貝斯手……
霧星河微微皺眉,怎麼感覺落日酒吧裡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人,一想到這些人還整日和江川呆在一起,他就覺得不太舒服。
是不是酒吧的風水有問題?
“又想什麼呢,眉毛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蚊子。”
霧星河腦子裡亂糟糟地想了一路,等回過神來,亮眼的紅色機車已經停在了包子鋪門口。
“沒什麼。”
霧星河松開環在他腰間的手臂,擡腳下車。
江川雙手握着車把,側頭跟他說話,“真沒事?”
霧星河看着他搖搖頭,“我沒事,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江川看了他片刻,“嗯,那你别寫太晚了,待會兒早點睡。”
他轉動車鑰匙,左腳踢上腳撐,右手正要扭下去時,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剛才董建跟你說什麼了?”
霧星河一頓,想了兩秒才記起來董建是誰,他眉頭不自覺微蹙,“……沒說什麼。”
江川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忽然歎了口氣,把車又熄火了,“董建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日裡幹得也都是些違法的勾當,甚至把人打殘了打廢了的事情都有,說白了,他這人有點瘋。”
“而且……”
江川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想找一個相對溫和些的,不會突然吓到他的形容詞。
“而且他私下裡生活也有點亂,還有點……髒,所以最好别跟他來往,以後也不要再見面。”
江川說髒,是因為他曾經見過董建和一名最多十一二歲的男孩,一同上了一輛車,随後呆了兩個小時才下來。
下車時,那男孩已經走不動路了。
那時候江川還不太懂,甚至都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後來在酒吧裡呆久了才知道,他居然玩得那麼髒。
江川嗓音裡逐漸染上幾分警告,“所以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麼,你都别理他,雖然他手裡是有不少賺錢的路子,來錢也很快,但是都不幹淨,千萬别碰!”
他今晚在酒吧看見董建和霧星河在一起時,内心瞬間警鈴大作,生怕一個不慎,霧星河就受了他的蠱惑,和酒吧裡那些因此欠下高|利|貸,被董建逼得走投無路的年輕人一樣。
這事兒不是沒有,六中有幾個天天不上學的黃毛就是這樣,有的家裡能幫他還,那些還不上的現在還在醫院躺着。
他倒是不太擔心其他的,畢竟霧星河今年都十五了,馬上又要過十六歲,個頭也早就開始竄了,已經初具男人的青澀輪廓。
江川主要是怕霧星河心思單純,被董建騙着借錢。
霧星河一愣。
他剛還在想江川說董建玩得髒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覺得同性之間就很髒嗎?結果下一秒就被他這句話給問住了。
“什麼賺錢的路子,他以前找過你?”
霧星河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裡的意思,不過随即就反應過來,江川本來就欠着他的錢。
聽他這麼問,江川頓時稍稍放了些心,看來董建還沒來得及跟他提這些。
江川道:“以前有,他想讓我以貸養貸,現在他不會再來自讨沒趣了。”
“噢……”霧星河應了聲,他其實也很讨厭那個人,要不是江川提,他早都忘記了。
“我知道了,我以後都避着他走。”
“嗯,總之以後離他遠點。”
這下江川總算是松了口氣,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你和奶奶早點睡,考試别緊張,我相信你的實力,還有學費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操心,别整天皺着眉。”
霧星河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眼聽他唠叨。
此刻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三中這附近沒什麼娛樂場所,這會兒馬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昏暗的路燈照亮了他們這一小片區域,不遠處的校門口拉着一條紅色橫幅,那是在恭賀今年三中唯一一名考上大學的幸運兒。
雖說隻是個最末流的本科,但也是三中的獨一份。
引擎聲轟隆響起,霧星河突然問道:“哥,你累嗎?”
“嗯?”
江川側過頭問他,“你剛說什麼,沒聽清。”
霧星河隻好又重複道:“哥,你累嗎?”
“除了家裡那筆龐大的債務以外,你現在還要承擔我上學的費用,我的學費……其實我也能自己想辦法解決,一中有獎學金,我的成績應該可以達到,就算沒拿到獎學金,我也可以去打工的,我又不是沒打過工,等過兩天考完試就放暑假了,我也能去掙錢。”
江川:“……”
他一直都知道霧星河是個很聰明、很懂事,同時又很敏感的孩子,他擔心的就是霧星河會多想。
江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腦袋,笑了笑,“我沒事,哥真的不累,可能早就習慣了吧,星河,你是我弟,從你住到家裡的那一刻起,你也是我的家人,所以你不用覺得有負擔。”
“沒聽你冬冬哥說嗎?一中到處都是尖子生,要是每次都争第一,那得多用功,多累。”江川道。
霧星河沉默着聽他說話。
江川捏捏他的臉,笑了笑,“隻要你好好上學,平時替我多照顧照顧奶奶就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其他的你不用管。”
說完,他見霧星河一直低着頭不吭聲,江川隻好摸摸兜,摸出一個透明紙包的糖果,剝開糖紙。
“啊,張嘴。”
霧星河嘴唇緊抿,江川硬是把糖果塞到他嘴邊,“乖,張嘴。”
粗糙的手指碾在少年涼軟的唇瓣上,霧星河淺色的嘴唇上,登時多了一點紅紅的印子。
霧星河張嘴咬住。
江川收回手說:“還有晖哥,你也見過幾次了,他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最近确實回來的有點晚,我之後盡量早點回來行不行?”
霧星河咬着糖果在嘴裡轉了兩下,舌尖下意識舔了下江川剛剛碰過的唇瓣,雖然他很想和江川呆在一起,但更不舍得讓他累。
“我沒關系,你忙你的就好,家裡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反正他馬上也要放暑假了,時間多得是,江川到時候忙起來顧不上他,到時候他就是真去打工,他也不一定知道。
思及此,霧星河也不再跟他多說什麼,突然上前抱住他,臉頰貼着他脖頸說:“哥,那你晚上回來注意安全。”
溫熱的呼吸聲灑在耳邊,江川拍拍他腦袋,“知道了,快進去吧。”
霧星河嗯了一聲。
松開時,他腦袋不經意地側了下,嘴唇快速地擦過江川的側臉和下巴附近那片,有一瞬間好像碰到了什麼微涼且柔軟的地方。
一縷淡淡的煙味鑽進鼻腔。
霧星河背着書包重新站好,神情自然地看着江川。
“路上慢點。”
“……咳,我走了。”
江川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身體坐直,右手一擰,話剛說完,紅色車身就箭一般沖進夜色深處。
霧星河站在原地目送江川離去。
臉上平靜,内心卻翻江倒海。
完了。
他剛剛又試了一下,他是真的不讨厭和江川親密接觸,反而還……有些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