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嶺在榻上睡得亂七八糟,鼾聲微微,咂巴咂巴嘴。
全然沒有被吵醒的迹象。
接着陸驚瀾從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了出發前柳柔竹為他準備各種傷藥。
虞影将烏鴉放在桌上,扒拉開他的翅膀,陸驚瀾無言默契舉起燭火,終于照亮了那道深埋于羽毛之下的傷。
那傷口看上去很奇怪,除了尋常傷口會出現的紅腫流膿之外,還能隐約見到血肉之中滲出的淡淡瑩綠色。
“啧。”虞影有些煩躁地蹙眉。
死小鳥到底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無意間瞥見虞影的表情,虞栖梢不知為何突然生出心虛,還有種想要用翅膀把自己腦袋捂住的沖動。
就像每次自己闖了禍後面對魔尊大人時的那種感覺。
可眼前這個人分明隻是個陌生的凡人而已,怎麼會有魔尊大人的氣勢呢?
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
陸驚瀾并不關心烏鴉,視線一直落在虞影身上,他不佳的表情自然落在了他的眼底,“心疼了?”
“什麼?”虞影猛回神,“才不心疼。”
說完,虞影臉色越發陰沉,催促道:“藥拿來,我給他上藥。”
陸驚瀾心下一笑,沒有揭穿他,隻是聽話的将藥物遞了過去。
一刻鐘後,烏鴉的翅膀上粗糙地纏繞了幾圈紗布。
“完事兒,睡覺。”
虞影和陸驚瀾收拾好東西,給烏鴉放了一塊軟墊,便重新回到床上歇下。
燭火吹熄,床帏落下,屋内歸于甯靜。
烏鴉窩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再睜眼,他來到一片漆黑之中,面前出現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
男子身穿紫衣,劍眉星目,生得周正,一派正氣。
若有神霄宗弟子在此,定會無比驚訝,因為此人正是差點在審判堂自爆後逃跑,失蹤多時的霆雲殿弟子羅淵。
而在羅淵對面,站着個滿臉不爽的少年,雙手抱胸,“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沒事不要在我腦子裡說話,我讨厭你。”
羅淵笑着,語氣卻冷:“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的身體。”
“你也不要忘了,我的神魂比你強。”虞栖梢不落下風,“隻要我想,随時都能絞殺你的三魂七魄。到時候這副身體就是我的了。”
似有若無的輕笑聲響起。
羅淵上前一步,逼近虞栖梢,“那你怎麼不動手?何苦忍我這麼久?”
“你……!”
虞栖梢咬牙,放在身側的拳頭捏緊又松開。
幾個月前,為了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神霄宗,虞栖梢用奪魄之法占據了羅淵的身體。
通常來說,被奪魄之人會陷入昏睡,直到虞栖梢離開其肉身才會醒來。然而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虞栖梢從神霄宗逃出來之後,本想找個地方脫離羅淵的身體,結果卻失敗了。
虞栖梢沒能脫離,羅淵反而提前醒了過來。
于是變成了此刻一體雙魂的狀态。
虞栖梢一雙比尋常人大上好幾分的眸子漆黑如墨,滿是恨意盯着羅淵,警告道:“你别以為我不敢,若不是魔尊大人曾叮囑我不要随意殺人,你以為你還有命活?”
羅淵上下端詳虞栖梢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隻炸了毛的狗兒。
片刻後,羅淵後退一步,“何苦生氣,我之後不說話便是了。”
虞栖梢一口氣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本随時準備發作,誰料羅淵突然讓步,差點被噎住,隻能語氣别扭地說:“算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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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江嶺一睜眼,就看見一隻碩大烏黑又兇神惡煞的鳥站在自己床頭。
“啊!!!”
他尖叫着翻滾起身,什麼瞌睡都沒了。
“這、這什麼?”江嶺捂着胸口,“……烏鴉?”
烏鴉偏頭,格外認真地盯着江嶺。
一人一鳥面面相觑。
然後烏鴉突然張開嘴:“啊!”
“娘呀!”
江嶺被吓了一跳,摔倒在地,勉強算是成功起床。
叫醒江嶺之後,烏鴉拍拍翅膀,飛上了虞影的肩膀站好。
虞影正在用熱水洗臉洗手,見狀輕飄飄道:“小江,你膽子太小了,一隻鳥而已。”
昨晚,虞影和陸驚瀾給烏鴉做了簡單的治療。柳柔竹配制的藥物效果奇佳,塗過藥的烏鴉經過一晚的休整,已經可以矮矮起飛。
看着烏鴉在虞影肩膀上老老實實的模樣,江嶺有苦說不出。
他總覺得這隻烏鴉和普通的鳥不一樣,那眼神,看上去分明跟人一樣。
出發之前,顔妍也看見了烏鴉,她好奇地伸出手,想摸摸,“這隻烏鴉和我經常在家鄉看見的那種可真像!”
看她靠得太近,心有餘悸的江嶺擔憂提醒道:“你小心,他很兇的。”
顔妍輕輕撫摸着烏鴉的腦袋,烏鴉在她手下異常乖覺,還主動蹭了蹭。
顔妍看向江嶺,“你說什麼?”
江嶺:“……我什麼都沒說。”
四人重新上路,終于在第三天清晨,按時抵達了豐饒縣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