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回走着,不可避免與陸驚瀾擦肩而過。
陸驚瀾僵硬地站在原地,等他們二人經過自己走出老遠了,才後知後覺轉過身看去。
兩個人的背影交疊在一起,親密無間,沒有任何人能夠介入其中。
這一個虞追曜好陌生。
甚至陸驚瀾忍不住想,他的名字真的叫虞追曜嗎?
陸驚瀾清楚虞追曜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和過去,他渴望知道那些讓虞追曜之所以成為虞追曜的所有過去,也曾急切追問過。
當虞追曜說總有一天會坦誠的時候,陸驚瀾感到了安心,選擇相信他,等待他在未來某一天能夠告訴自己全部。
然而現在,那些過去隻是掀開了一角,讓陸驚瀾可以稍加窺探,他才驚覺自己一直傻傻等着虞追曜願意坦誠的那日,卻從未考慮過那些過去他能否接受。
或者說,他曾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一切。
因為過去的都過去了……
但此時此刻他發現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本以為即便自己與那個人離得很遠,但一點一點的,總有一天能夠追上那個人的步伐,站在那個人的身邊。
卻沒想過他們之間或許從一開始就被劃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如果虞追曜的心中曾有過一個完美的深愛過的人,他憑什麼自信滿滿自己能夠靠着默默陪伴走進他的心中。
虞追曜與那個人有着以百年計的過去,自己有什麼?
陸驚瀾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為什麼先遇見他的人不是自己?
難道自己真的隻是一廂情願嗎?
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意……?
這種憤怒來得莫名其妙,從前在宗門受到不公正對待的時候陸驚瀾沒有憤怒過,被養父貶斥得一文不值的時候他也沒有憤怒過,養父身亡養母一分錢也不願留給他反而急于擺脫他的時候,他依然不曾憤怒。
為什麼現在會憤怒到無法自抑?
這股憤怒牽動了陸驚瀾經脈内的靈氣,它們躁動不安,在經脈中沖撞不休,叫嚣着要破開桎梏,狠狠鬧上一場。
久久未能找到的突破金丹的關竅,在此時松動。
陸驚瀾捂着心口,單膝跪在地上。
在他膝蓋碰到草地的瞬間,周圍所有的景象消失,化作濃重到暈不開的黑暗。
一道耀眼的白光割破黑暗,降臨在陸驚瀾的眼前。
陸驚瀾勉強擡頭去看。
是“他”,上次那個教自己修補了丹田的人。
陸驚瀾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這也讓陸驚瀾憤怒,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為何一個二個都遮遮掩掩!
“他”開口了,“他”的聲音沉穩,問:“為何憤怒?”
陸驚瀾緊緊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讓陸驚瀾即便憤怒,卻莫名感覺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坦誠。
“我不知道。”陸驚瀾眸中閃過茫然,“我似乎……不像我了。”
“他”輕笑了一聲,繼續道:“是人都會憤怒,不要再壓抑自己,去接受吧,擁有憤怒的你,就是真實的你。”
陸驚瀾像是有些不理解,“可……”
可為什麼他總聽見腦海深處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不可憤怒,要戒怒戒嗔,心無執念,不為萬物心動。
“他”忽然伸手,蓋住了陸驚瀾的雙耳。
陸驚瀾猛地回神。
“他”繞到陸驚瀾的身後,雙手按在了陸驚瀾的肩上,說:“看前面。”
陸驚瀾聽“他”的話,看向了前方。
十幾步之外的地方,出現了一道人影。
是陸驚瀾更加熟悉的那個虞影。
虞影似乎在苦惱着什麼事情,面沉如水,雙眉緊蹙,陸驚瀾一下子發現他右手緊緊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卻不知道疼。
陸驚瀾從未見過虞影這般焦急的模樣,發生什麼事了?
“他”再度開口,問:“你怨他嗎?”
陸驚瀾搖頭,“不。”
“他”又問:“你想從此離開他,再不與他相見嗎?”
陸驚瀾咬了咬牙,吐出一個字:“不。”
否認的答案說出口,陸驚瀾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松開陸驚瀾的肩膀,最後問:“你想對他做什麼?”
陸驚瀾看着虞影,目光逐漸變得堅定,随後邁出一步,一步,朝虞影走去。
虞影覺察到他的靠近,轉頭看向他,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他一下子攬入懷中。
陸驚瀾非常用勁地抱住他,一隻手放在他的後脖頸處,占有意味十足地收了收。
就算自己什麼也沒有,就算有個死人與他曾有過前緣。
但現在站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
是他先來招惹自己的,所有的後果,他都應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