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瀾走後,虞栖梢一隻鳥仍舊站在原地,望着他離去的方向。
識海中,羅淵的笑聲響起,帶着些許輕蔑,“你就這樣被他唬住了?”
一聽見羅淵的聲音,虞栖梢就覺得心裡堵得慌,沒好氣道:“閉嘴。”
羅淵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想要提醒他兩句,招來的依舊是嫌惡和不待見,他想要勸告的心頓時就歇了。
既然人家不願意聽自己說話,那自己也沒那麼賤,非要上趕着貼冷屁股。
羅淵冷哼,“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張牙舞爪了。”
虞栖梢不搭理他,拍拍翅膀飛回了枝頭藏着。
在小烏鴉全然沒能注意的角落,有一個人隐匿了聲息躲在茂密的灌木之後,看見了剛才的場景。
等小烏鴉飛走後,窺探之人也悄悄後撤,快速回到了車隊裡。
窺探之人徑直進入了車隊中最中央、最氣派的那駕馬車,通傳後進入。
這正是北玄王的馬車。
北玄王魁梧的身形塞進這狹小的馬車中,顯得愈發高大,壓迫十足。
窺探之人在北玄王面前恭恭敬敬跪下,将剛才看見的一五一十禀告,道:
“正如王爺所料,那隻烏鴉的确不是凡物,屬下親眼看見神霄宗的其中一個弟子與他交談。但屬下害怕被發現,沒能走近,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
對此,北玄王并不苛求,點了點頭,就擺擺手叫人退了下去。
手下人退出去後,北玄王獨自一人,才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那隻烏鴉其實藏得很好,然而百密一疏,終究是在不起眼的凡人面前漏了行藏。
幾日前的晚間,王府燒水的粗使侍女去客人院裡送水,無意間看見了一隻碩大的烏鴉飛過。
因烏鴉常與屍體、疫病一起出現,被民間視作不祥,那名侍女心中惶恐,以為自己要招來厄運,回去與同住的其他侍女嘀咕了這件事。
她們說話忘了時間,吵到了另外一間房的侍女睡覺,兩邊爆發了一場小小的争吵,惹得管事嬷嬷過去訓斥了一番。
本來這種下人之間的小事是不大可能傳到北玄王耳朵裡的,可偏偏這件事與不祥之兆搭上了關系,下人們越傳越廣,最終引得大管事注意,在北玄王面前提了一句。
北境到處都是烏鴉,原沒什麼稀奇,但北玄王府有結界保護,所有會喘氣的東西進入都需要得到通行許可,否則就會被結界屏蔽在外,府中連隻耗子都沒有,烏鴉這麼大的活物隻可能是跟着客人進來的。
北玄王當即留了心,立即安排人在不驚動的情況下把虞影他們監視了起來。
如今猜測得到了印證,北玄王不得不有所應對。
金烏在此,那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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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車隊便抵達了邊境後十裡外。安營紮寨,一切安置好後,夜色已深。
一隻純白的信鴿劃破墨色的夜空,撲簌簌飛遠。
虞影仰頭目送信鴿飛走。
在他旁邊,淩子弘正苦口婆心地勸着,說:“你與驚瀾之間無論發生了什麼,終究都是同門。如今我們師兄弟遠在北境,彼此之間理應多多照拂,不好在這種時候鬧不愉快。”
“我沒和他鬧不愉快。”虞影轉頭,看着淩子弘說。
淩子弘說:“你倆今日一句話都沒說過吧,還說沒鬧。”
“那也不是我和他鬧。”虞影糾正,“是他要跟我鬧。”
“行行行。”淩子弘不與他讨論到底是誰和誰鬧,“你既如此說,那你現在去找驚瀾,跟他說,明日圍獵,你與他一隊。”
虞影已經過了會中激将法的年紀,轉開視線,“明日之事,明日再說。”
說罷,虞影快走幾步,把淩子弘留在了後面。
淩子弘無奈歎息,他這個師兄真是當得太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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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寂無宮。
一名身穿月白束袖長袍的俊逸男子正坐在案後,手中拿着奏表在看。他全程眉頭緊鎖,時不時還要放下奏表,按兩下鼻梁,以緩解心中的煩悶。
虞影出事以來,魔域就變得不大安穩了,許多有心之人蠢蠢欲動。
僅僅半年多,顧夕遲就收到了無數封請他繼位魔尊的奏表,都被他以遺體尚未找到,無法确認魔尊是否當真身殒為由打了回去。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心浮動,這樣的奏表隻會越來越多。
蛇族首領甚至上了一封心思昭然若揭的奏表,說魔域不可長日無主,建議顧夕遲召集各個部族的首領前去寂無宮共同商議,推舉新的魔尊。
虞影的存在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針,隻要他在,所有人都要忌憚他,不敢造次。
即便虞影從來不親自管理魔域的大小事務,全都是一股腦丢給顧夕遲在管,可他在的時候,顧夕遲也絕不會遇見這麼多棘手的事情。
顧夕遲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扶着額角。
他從前就不該抱怨虞影不管事,現在可好……真全交給自己了。
他可不想管這些勞什子的雜事,他原本隻是為了虞影。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上前向顧夕遲躬身行禮,随後手中捧出一根小小的信匣。
“大人,北邊來信。”
顧夕遲漫不經心地擺手,說:“擱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