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栖先時搖頭，被造型師“哎！”了一下，連忙擺正姿勢不敢再動，開口拒絕道：“不了，現在不太想喝。”

他端坐在鏡子前，造型師姐姐神情嚴肅地盯着他，手腕一扭，輕輕松松在他額前卷出一個“逗号”，她微微俯身，歪着頭打量了好一陣，忽地眉間一擰，将手中的梳子調轉了方向，用尖頭的那段随意撥弄幾下，将那縷頭發給挑散了。

“唉，我也不想。”問過一圈之後，張寅無力地把紙杯放了回去，微微歎氣，“我可能水喝多了，感覺有點惡心。”

“我也是……”湯寶元在一旁舉起手，話還沒說完便立刻用手捂住嘴，滿臉痛苦，聲音斷斷續續，“我想吐，會不會是有人在水裡下毒了……”

“呃，”孟凡炟淡淡地暼他們一眼，“應該不是水的問題。”

“是太緊張了吧？”劉墨湘慌忙給湯寶元遞上紙巾，滿面擔憂，随着相處時間一點點邊長，他也逐漸融入了隊伍之中，雖然大部分時候依舊很安靜，但好歹偶爾也會主動向其他人搭話了。

“畢竟是直播，緊張很正常。”陸擇栖保持不動，忍不住跟着應和。在成千上萬的現場觀衆，以及無數線上觀衆的注視下進行直播表演這種事，無論經曆過多少次也不可能習慣。

一想到不久後就要登台，他同樣感到有些心悸，隻是，當他面對着明顯比他更加焦躁更加緊張的隊友們時，他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地平複下來，甚至有了餘裕去關心安慰别人，“我們練習了這麼多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話音一落，金子皓立即将臉埋進掌心，語氣沉痛：“一定不會有問題的隻有你，我就不一樣了。”

“怎麼會呢？”郭義湊上去拍他肩膀，信誓旦旦道：“除擇栖之外，我也肯定沒問題。”

孟凡炟立即接過話茬：“我佩服你的自信。”

“就是，”張寅破天荒地對前者的話表示認同，“剛剛你還破音了。”

公演前的最後一次彩排從淩晨便開始準備，除了每個組合的舞台表演外，中間的串場環節、導師評價、直播等都不允許出現任何問題。

因此在一公正式開始前，還要進行一次全流程的預演，以保證現場及直播井然有序，不出差錯。

陸擇栖在猜拳遊戲中落敗，無奈最先做好了妝造，老實地坐在一旁。稍有不慎，造型師姐姐的努力就有可能毀于一旦。

他正謹慎地呆坐着放空，偏偏有工作人員從門口探進頭來，一眼便相中了看上去最閑的他，叫他出去幫忙拍攝些彩排花絮。

他一臉莫名其妙地跟出去，馬上被候在走廊的攝像師鎖定。

“晚上就要表演了，現在心情如何？”剛剛的工作人員站在鏡頭外，熟練地背出台詞。

“緊張。”陸擇栖選了個最沒有新意，也最穩妥的回答。

工作人員沒有一絲磕絆，笑着問：“覺得自己的組能赢嗎？”

“這個嘛……”他搖搖頭，也笑起來，以此消解問題中的若有若無的尖銳感，“不想現在立flag。”

“除對手之外，對哪個組的表演最好奇呢？”

“《LOVE OR DESTROY》吧，我其實是原唱的粉絲。”

“啊……”對方微妙地笑着，眼睛忽地一亮，“真巧，現在剛好輪到這首歌，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可以啊。”陸擇栖無所謂地答應下來，卻沒想到這個“看看”不是在遠離舞台的觀衆席，而是在選手待機室。

為了減少直播時出現突發狀況的可能性，相關人員已将舞台畫面投放到待機室的大屏幕上。

房間裡本來有幾個暫時沒什麼事做的選手圍在一起看熱鬧，見有人扛着攝像機進來，立刻端正好姿勢，有意無意地将正臉朝向鏡頭所在之處。

陸擇栖看向屏幕，采訪他的人說得沒錯，出現在畫面裡的是他頗為熟悉的組合。

轉播員正忙着測試，屏幕一會兒切成近景，一會兒切成遠景，舞台上的成員們還未來得及換上演出服，身上仍帶着印有名字的白紙。

由于前天的意外，這次是他們全體成員共同參加的首次彩排，主攝像師明顯不夠熟練，鏡頭切得七零八碎。

見陸擇栖看得認真，工作人員貼心地暫停了采訪，偷偷朝着攝像擺手，示意對方去拍他的臉，最好擒住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舞台上，他最為熟悉的部分剛好結束，林育睦輪換至C位，銜接上那段經過改編的舞蹈。

陸擇栖想起首次彩排那天孟凡炟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們即将與其餘幾位成員彙合，他能看到房間裡有人影探出來朝他們招手。

走在前方的孟凡炟卻頓住腳步，微微轉向他，隻留半個側臉：“我不太想和朱嘉甯說話，所以要麻煩你轉告了。

“不論是他還是你，都不要自做多情，沒必要去想什麼‘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之類的話。

“林育睦不是那種會被他人想法左右的人，他之所以這麼努力這麼拼命，不是為了滿足誰的期待，或受到誰的脅迫。

“他應該是……覺得很有趣吧。”

攝像師笨拙地拉近鏡頭，将C位表演者的臉穩穩框進畫面。

林育睦卻突然擡手，指向屏幕正中心。

為了拍全動作，鏡頭隻好慌亂地後退，人像緩緩縮小。

視頻模糊了一瞬，陸擇栖剛好眨了下眼，下一秒，他看到林育睦忽地揚起手，像樂隊最專業最精準的指揮家。

攝像器仿佛收到指引，乖巧地服從了指示，也随之昂起頭。

畫面陡然向上，仿佛世界也跟着傾倒。

就連時空，好像也能一同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