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瑜的反應讓元熙憋笑,元熙說完話,他的眼睛便微微瞪圓,茫然了那麼一瞬,才流露出幾分震驚來。
完全就是隻呆貓。
然後元熙就看見他耳朵紅了,顯然又羞又氣,卻不敢對皇帝陛下發作,隻能自己忍着。
元熙更覺好玩,突然就有了些十分惡劣的心思,繼續道:“都說高珩是燕國第一美人,可朕覺得……遠不如你。”
高懷瑜幾度張口欲言,都沒說出什麼話來。
他恐怕想跑了,但是很清楚跑不了,不做無謂的掙紮。
“朕逗你的。”元熙見好就收,一聲歎息,“高家想聯姻示好,朕不好拒絕。讓高珩入宮做元鴻的伴讀,也算是受了高家示好,能讓他們放心些。你也知道,朕這些年忙于戰事,有些事一直無暇顧及。如今北方統一,是該接元鴻進宮好好教導了。”
高懷瑜瞬間放松了許多:“陛下英明。”
面上說着陛下英明,心裡還是有點懷疑。
伴讀封侍君,誰信?皇帝真有那個心,當伴讀也一樣是男寵,隻不過說着好聽而已。
可他又莫名覺得元熙的話是真的,沒在騙他。
“不過這孩子有點……”元熙頓了頓,沒把話說全,又笑吟吟地道,“前燕太後最近一直鬧着要出家,朕便讓他抄幾份經書以表孝心,也能讓他好好平心靜氣,免得他整日裡想刺殺朕。”
高懷瑜一怔:“高珩行刺陛下?陛下可有受傷?”
他目光在元熙身上移動,忽然就看見元熙故意在露出來的手臂——衣袖在動作之間輕輕滑落些許,腕間被白布包裹,隻能看見邊緣處暗紅的猙獰淺疤蜿蜒至袖中,顯然是被什麼利器所傷。
高懷瑜驚得便要起身跪下謝罪,元熙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攔下他動作,笑道:“這與懷瑜何幹?懷瑜莫不是想袒護他?”
這般質問的話,被他笑着說出來,自然不是在怪罪人。
“臣……”
“還是說……懷瑜是心疼朕了?”元熙輕輕将人按回座上,順手拉回自己衣袖,遮住那道傷疤。
這點傷他都懶得在意,還不是高懷瑜特别容易心軟,他才故意弄那麼一出。
高懷瑜果然面露愧疚神色,可元熙看着總覺得不是滋味。
一覺醒來,怎麼變得這樣生分了……高懷瑜其實隻會下意識地抓過自己手腕查看傷勢,而不是跪下謝罪。
他小心翼翼過,可後來他在自己面前還需要這樣嗎?
“懷瑜……”元熙輕聲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何必……你知道朕不可能怪你分毫。”
“陛下……”高懷瑜心道,陛下今天也太奇怪了。
竟然喊自己懷瑜,明明有意改口,又給忘了,就一直這樣喊了下去……
是陛下向來如此親厚麼?自己來到魏國将近一年,除了被救下時也沒多少機會與陛下相處,果真是對陛下不夠了解吧。
此時韓盡忠帶着一位白須老人低身入内,道:“陛下,徐太醫來為陛下換藥。”
元熙點點頭,往後一靠,卻朝着對面那人道:“該換藥了……你幫朕。”
高懷瑜輕聲道:“是。”
皇帝親口要求高懷瑜換藥,徐太醫便很識相地放下藥箱,在一邊看着,隻出聲提點。
高懷瑜動作利索又輕柔,似乎一直在避免與他對視,垂眸不語,隻認真給他清理傷口換藥。元熙倒也不介意,這樣倒好,他能肆無忌憚地看看這位才二十二歲的小安陽侯。
高懷瑜的母親是燕文昭帝的皇後,有着後世修史都會特地誇一句的美貌。據說文昭帝最疼的就是高懷瑜這個嫡次子,有個原因就是高懷瑜極似皇後。
文昭帝駕崩時高懷瑜都還是個四歲的娃娃,若是小小年紀就能有母親的影子,長大了也必然是個美男子。
面前的高懷瑜的确生得精緻漂亮,元熙透過這張臉,便回想起他一身紅袍禦馬奔馳的模樣,冷峻而豔烈,再過多久都忘不了。
不過那是後來的高懷瑜了。現在的這位就是有點木……完完全全就是個木頭美人。
比起後來的大魏戰神,小安陽侯顯得十分青澀稚嫩,這種稚嫩僅僅存在于面對元熙時。高懷瑜文武雙全,遇上什麼事的穩如泰山,唯獨跟人獨處時會這樣,不太愛說話,不太容易跟人熱絡起來。
活了二十二年,有那麼十七八年都是堂弟和堂弟他媽天天想要自己死,堂弟的信臣三天兩頭诋毀自己。這麼被打壓誰能心裡不郁悶,哪兒能跟自己在軍營那會兒似的,見個人就稱兄道弟。
元熙知道高懷瑜其實不是這樣的,不過因為寄人籬下,刻意收斂鋒芒而已。
外冷内熱,就得捂一捂才行。
高懷瑜把繃帶打個結,才擡眸看元熙一眼,道:“陛下,藥換好了。傷得不算太重,不過陛下還是要多多留意,不能碰水,禁食發物。”
說完他感覺自己有些多嘴,太醫都還在旁邊,昨天受傷時早說過了,哪裡還需要他來說這些。
元熙看他又不知道在想什麼,笑笑收回手,道:“不去看看高珩?”
高懷瑜猶豫道:“臣還要去兵部調些舊檔,便不去了。”
“也好。”元熙含笑看着他。
竟然對高珩毫無興趣麼?那就好。萬一他真的喜歡高珩,自己能氣死。
元熙召高懷瑜進宮就一個目的——看看他是不是跟夢裡一樣,既然不是,元熙就放心了,留高懷瑜一同用完膳便放人走。
不過高懷瑜前腳剛走,元熙想起來一個大問題,沒能坐住。
高懷瑜要兵部軍檔,可兵部現在歸越國公楊濤管,高懷瑜這個不被魏國勳貴待見的燕國人,去了多半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