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水放着,卻沒有要用的意思,隻是望向自己在鏡子裡的倒影——
燈光下銀白得璀璨的頭發,煙青色的瞳孔,緊緻的肌肉,深淺不一的傷痕,和仿佛怎麼洗都洗不淨的血污。
零一慢慢地拆下裹在身體表面的繃帶。
她的攻擊方式隻能造成最傳統的物理效果,同時也不能防禦對手施加的法術傷害,每天争戰慣了,疤痕在所難免,更别提扛下物理傷害時也會留下的斑駁痕迹。
簡單拾掇過後,她換好衣服,向格鬥場準備室走去。
如今實驗室出産改造人的數目越來越少,現存的三萬多名實驗品也時有減損。每天參與格鬥比賽的名單都是輪流安排的,今天正好又輪到她。
聽完賽制規則的介紹,零一等人拿上武器,平台從天井式的準備區緩緩升起至格鬥場地面。
在透明的單人艙内,零一掃視觀衆席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正對着她的方向,人群中有個十分紮眼的女人,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視線剛好也在看着零一,而這位客人身後站着的還是位高權重的May總管。
與其她成群結隊的賓客們不同,此人獨自坐在和所有人都隔着一段距離的地方,黑色的眼睛似乎有種莫名的引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望進去。
對視隻發生在瞬時,零一神色如常地别過頭,在戰鬥開始的鈴聲中握緊了手中的兩柄利刃。
這場下來,原本對例行公事的戰鬥毫無興味的零一卻罕見地打得格外賣力,像要證明什麼似的。幾次分神撇過觀衆席時,那個女人的表情總是淡淡的,隻偶爾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就是May帶來的那位特殊的客人嗎?
無論以什麼方式,帶我走吧……!
随後幾天,零一都破天荒地主動讓工作人員把她安排進格鬥名單裡。她一連打了三天,那個女人也雷打不動地來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零一再沒看見她的身影。
*
把珍珠和貝殼帶回家安頓好,沒過幾天,裴望矜就拿着周無渝轉遞的鬥獸場邀請函,出現在了夜色中的主城東郊。
黑底燙金的邀請函在進入這片地界後便緩緩飛起,不遠不近地飄在裴望矜跟前帶路,直到某座不起眼的山腳下,才無聲無息地落回她的手中。
地面突然開了個口子,随着“轟隆隆”的齒輪運轉聲,一道深入地下的台階在裴望矜腳下浮現,盡頭完全籠罩在黑暗裡。
她借着邀請函散發出的微光,提燈籠似的往下走,穿過甬道最裡邊的暗門後,仿佛烏黑的簾子被掀開,視線豁然開朗,目之所及盡是紙醉金迷的景象。
情報中醞藏罪惡之流的鬥獸場在來賓眼前,竟是裝潢豪奢高雅的一副做派。
放眼望去,牌桌、台球桌、博.彩機和晚宴台應有盡有,悠揚的古典樂聲飄揚在大廳一角的舞池裡,空氣中滿是高檔甜點的馥郁香氣。
賓客們三三兩兩地在這片區域内徘徊,有衣裙飄飄的上流人士和她們同樣禮服裹身的舞伴,有端着酒杯談笑風生的商人和政客,有衣袍完全遮住面容的巫師,也有和虎頭幫一樣的做派粗野之人。
在她們之間,還有不少侍應生模樣的工作人員忙不疊地穿行着,為客人提供各種服務。
裴望矜雙手插兜,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很快便有個侍應生迎了上來。
來人笑靥盈盈,一條手腕粗的麻花辮斜披在肩頭,瞳色和發色都是琥珀般的淺棕。
她身高約在一米六,整體五官并不出衆,卻和諧得舒心,左眼眼角和右邊臉頰上各有一點痣,開口時的嗓音如美酒般醇厚悅耳:
“歡迎來到鬥獸場,尊貴的客人。您預約的格鬥比賽項目将在二十三分鐘後開始,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為您介紹場地内的各類設施和活動區域。”
裴望矜颔首,視線掃過侍應生胸前的名牌——
對方很是識趣地說:
“如您所見,我在鬥獸場裡的稱呼是May,大家都叫我May姐,您直接叫小May就行。”
能被其她同事尊一聲“姐”,看來這名侍應生職位不低,興許也頗具話語權。
于是裴望矜回:
“那就有勞May姐了。”
天性開朗的侍應生笑得燦爛,很快便帶她熟悉過了整個“貴賓休息區”,又在八點差五分時領她坐進格鬥場的觀衆席。
“客人,這是全場視角最好的位置,和周圍人也都離得比較遠,您看這樣滿意不?”
裴望矜在她的指引下落座,點點頭,May又遞過去一張紙質和邀請函相同的“節目單”,說:
“這是本場的賽程安排,一會兒到點後會播報比賽規則,随後各位‘演員’就會入場開始‘表演’。”
裴望矜端詳着那張紙,上面列了些賓客在觀賽期間的注意事項,和今晚即将出場的“演員”名單。
May指着最上方的“No.75301”介紹稱,這個改造人是鬥獸場有史以來最得意的作品,原先還是五歲幼童時被從偏遠地區帶來這裡,經受改造至今始終是諸多實驗品中的戰力之首……
裴望矜蹙着眉,聽May事無巨細地說着“零一”接受人體實驗的經曆和她成長過程中較為出名的事迹。
很快,八點的鐘聲敲響,“演員”們登上了今晚的“舞台”。
May收了聲,立侍于裴望矜身側。後者一擡眼皮,恰好看見正對面那大名鼎鼎的——
No.75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