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紅寶石擡起手掌。尚未被□□遮蓋的剛玉色澤如血,将刺入其中的陽光也染上自身的顔色。
要她來說的話,參加巡邏的日子裡,時間真的過得很緩慢。
枯燥、無趣、單調又缺乏建設性的重複工作讓人麻木,習慣了以後竟然有種每天都在放假的詭異放松感。然而與此同時,因為毫無建樹而産生的焦慮則日益增長,漸漸地,她心中甚至開始隐隐期待起月人的襲擊了——因為至少在戰鬥的時候,還能讓她有種自己在做些什麼的充實感。
如今想來還真是諷刺。曾經她最想要的就是多數時間都可以随便閑逛、适合摸魚的閑适工作,如今真落到頭上,竟然成了令人壓力倍增的負擔了。原本那麼讨厭争執和戰鬥的一個人,現在卻也從中找到了樂趣,甚至日益期待了起來。
戰鬥逐漸變成日常的一部分,和蓮花剛玉的過招——呃,或許應該叫單方面的讨教——也成了愉快的消遣。
……話是這麼說,其實玩的事情她還是沒落下,目前已經練就了一首爐火純青的紮草葉技術,不論是編花籃還是蝴蝶都是手到擒來,紅寶石經常會把摸魚期間制作的小手工藝品帶回去送給同伴們,基本上可以輕松到達人手一個的效果;特别是黃鑽、蓮花剛玉和螢石這幾個熟人,他們的房間已經因為紅寶石的小玩意變得相當熱鬧了——盡管那些小玩具的保質期很短。
至于摸魚之外的技能,進步的速度就要稍慢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在這兩百餘年間,紅寶石也已經從需要前輩扶持的新兵轉變成了戰鬥組的中堅力量之一,也就免不了要時常缺點部件,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大傷,記憶的情況自然也就還比較良好。
現在她依然還在同黃鑽組隊,隻不過有需要的時候也會拆開來各自行動或者去支援其他同伴。就比如最近,黑歐珀身遭重創失去了大半的軀幹,就算是用盡他本人的備用素材也還是無法填滿。紅寶石和後來接任她負責擔任醫生的孔雀石裝模作樣地商議了一番,實驗性地開始用其他材料進行填補。多次測試過後,總算是使得黑歐珀不用再當睡美人,但壞消息是填補的材料比他本身的硬度要低,偏偏位置又是棘手的軀幹部位——簡而言之,他不适合再上戰場了。
紅寶石也就自然地接過這個擔子,事到如今,沒人會覺得她承擔不起了。
自從開始巡邏以來,紅寶石時常做夢。夢中的自己是一團紅紅的血塊,體内的細胞不停的分裂增殖,每一秒都變得更加令人作嘔。
醒來之後仔細回想一番才發覺夢裡的自己似乎是一塊腫瘤的紅寶石:……
她有時會産生一種自己正在發黴腐朽的錯覺。這讓她變得不太喜歡睡眠了,相比之下紅寶石還是更樂意将時間花在其他雜七雜八的後勤工作上。奈何黃鑽看她看得很緊,這位曾經誇贊她“能幹又可靠”的哥哥如今俨然已經将她當作了問題兒童,每次他努力繃起那張溫柔的面孔嚴肅地叫她必須去休息的時候,紅寶石總是很難忍住不笑。
不過,還是要感謝黃鑽。每當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見到他暖色的頭發,都讓紅寶石有種回歸現實的安心感,這時候再度入睡,便可以安穩地一覺睡到天亮。
說起來,這種危險的“守夜”行為,居然真的讓黃鑽堅持了兩百多年啊!就算是他們倆分開行動的日子,到了夜裡終究還是會鑽進同一個被窩。
事到如今紅寶石都已經習慣每天卷着被子被她的好搭檔當成抱枕的生活了,要是有朝一日讓她和黃鑽分開住,保不準她會焦慮得睡不着覺……
她有時也會反思自己和黃鑽黏得是不是太緊了,照這樣下去,萬一哪天她走劇情被月人抓走了,黃鑽得有多傷心?這麼一想,她就覺得兩個人還是有必要保持獨立,可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又呆在黃鑽的身邊了。
這位兄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愈來愈重要,紅寶石私以為這個重要的程度說不定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然而哪怕清楚其中的扭曲,她卻仍然無能為力——在寶石人單調的社會結構和大量無趣重複工作的雙重加持下,長時間陪伴在身邊的這個唯一的“夥伴”,不可避免地就會成為生活與情感雙重方面的重心。
在這裡呆得越久,紅寶石就越明白寶石人們為何容易對夥伴傾注如此濃厚到黏稠、甚至給人以窒息之感的深厚情感。
因為除此以外,能夠讓他們寄托感情并投入心力的事物實在是太稀缺了,而這一點在巡邏組的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雖然對此感到無可奈何,但紅寶石還是将自己的思考記錄下來,收藏在房間的角落,并期待着未來某一天,也許它能夠為後來者提供那麼一點點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