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沒有說。沒有告訴任何人，不論是黃鑽、蓮花剛玉還是我。”

是因為不信任他們嗎？不，他不覺得。那麼，也許是“不能說”。

連那個會切斷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的、在某些方面毫無危機意識的紅寶石，都覺得不能說。

螢石的腦中突然回憶起許久之前，也是他剛剛失去左腿的時候，自己曾因老師過于愧疚的态度而稍感奇怪——那時紅寶石是怎麼說的？

——“你可别産生什麼不妙的想法哦？那對你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處的。”

沒錯。如今想來，那句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一種警告。

早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嗎？

“……哥哥。我……我已經不想再獨自懷疑、獨自思考了。我想要去問問老師，聽他親口告訴我答案。”

因為他信任金剛老師。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些事情也許不要深究才比較好。不要深究，保持着對老師的信任，在合适的時候選擇沉默，或許才是更聰明的做法。

“但是不行啊，哥哥。如果繼續再這樣下去，我隻會變得越來越懷疑金剛老師的。”

正因為信任，所以才不能忍受。為了能夠繼續信任，他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

他必須要問個清楚才行。

“我不知道……如果那個答案很……糟糕的話，到那時我要怎麼辦。但是我真的已經受夠了不斷質疑一切的日子了。至少我相信老師是絕對不會想要傷害我們的。”

——可紅寶石她也許并不是這麼想的。

“但是，我也并不覺得紅寶石的擔憂毫無道理。”

紅寶石其實很聰明——正是因為這一點，她在有些方面才會格外地笨拙。因為她總能比其他人更早地發現某些事，卻又因為僅憑一己之力無法将之化解而陷入泥沼。她過于纖細的心與她不合時宜的聰慧并不相匹配，所以才總是會被自己的意志折磨而感到痛苦。

“……你每天都是在這樣的心情中度過的嗎？”

而如今他總算是理解了她的難處。

他選擇在這樣一個深夜造訪，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若是今天他遇見了紅寶石，那麼他就會将自己的想法向她和盤托出，與她商讨過後再行決定，他們一起來面對、一起來解決這些困惑。

可是她不在啊，她剛巧不在。

于是在這間琴房裡，螢石不再是任何人的兄長。這裡隻有他唯一的哥哥，在這裡，他不用考慮任何責任了，他卸下防備，隻是向兄長傾吐着内心的茫然——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就已經下好決定。

他将會獨自去詢問金剛老師，獨自承擔這份風險，獨自面對自己的心。

“哥哥，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的決定。不，也許這其實是個相當愚蠢、一點也不聰明的決斷吧……但是，至少我可以誠實地面對自己。”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那麼至少他沒有将紅寶石卷進來。

他相信她。相信她一定能發覺真相，也相信她有能力肩負起更多的責任。相信她一定能夠想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紅寶石是可靠的紅寶石。

隻不過，這對她而言或許還是太過殘酷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他能夠留下來幫這些後輩們遮風擋雨呀。

“說不定答案是個出乎意料的大驚喜呢，”螢石笑起來，“我可不會像紅寶石似的，把什麼事情都想得那麼糟糕。”

他站起身，将那個盛放着紅鑽手臂的器皿輕輕抱在懷中。

“借給我一些勇氣吧，哥哥。”

等到這個冬天吧，就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