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色的寶石生命沉默地坐在床畔。

房中沒有明燈，唯有皎潔的月色順着窗沿流進寂靜的室内。

紅寶石暗色的長發沐浴在月華之中，在藍色的夜晚中逸散出一點燭火般的暖光。她纖長的眼睫半垂着，遮住黯淡的瞳仁。

半晌，那長睫如蝶翼般微微震顫了片刻，沉寂的紅瞳中也終于浮現出一縷凜冽的輝光。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從胸中細細舒了口氣。

在器械的光輝中明亮如白晝般的海底房間伴随着水波漸漸淡去，沉寂如墨色的深夜重新在眼前鋪展開來。

……藝術組的準備已經萬無一失了。

她捏了捏緊蹙的眉心。

【進步很快嘛？雖然維持的時間還很短，但看來你已經稍微學會觀測的方法了，】哪怕是表揚的話語，從浮冰嘴裡說出來聽上去也依舊像是奚落，【準備萬全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如果真的一切都稱得上準備萬全的話，她還有什麼可發愁的呢。

可事實上除了藝術組之外，其他所有更重要的部分都幾乎毫無保障。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判斷。不論是思維阻斷劑、信号屏蔽迷彩外殼還是新型飛行器，都已經投入過實驗并且取得了相應的成果不是嗎？】

【是啊，】紅寶石愁眉不展，【雖然全部都是以前的版本。】

浮冰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事到如今你才開始緊張啊？這可真是出乎意料，我還以為你已經是個合格的賭徒了呢。】

【這次和以前不一樣。】

【失敗了就會滿盤皆輸這一點難道不是一如既往嗎？】

紅寶石身體後傾，将自己放倒在床鋪上，一頭紅發逶迤地鋪散開來，【代價還是付出全部，但我的“全部”已經比從前多了太多……】

擁有的越多，會失去的也就愈多，自然變得膽怯。

【貪婪。你變得像個人類了。】

紅寶石：……

什麼叫變得像……這句話聽起來真是讓人心情不是一般的複雜。她心底裡歎了口氣，正準備應付浮冰接下來的譏諷，卻聽見她那不讨喜的搭檔道：

【不過，對你而言這倒不算是件壞事。

【有欲求就會變得膽怯，我希望這種膽怯會讓你采取更為謹慎的行動——如果你還像我們剛相遇時那樣“随心所欲”地冒險，毫不猶豫就能将一切都押做籌碼，我才真的要困擾呢。盡管為了可能到來的悲慘結局而殚精竭慮吧，既然明知道一步行差踏錯就會走進地獄，就該為了不讓事情變成那樣而盡可能地變得慎重才對。】

【……】紅寶石沉默片刻，【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你口中聽到這麼像模像樣的勸谏，搞得我都有點惡心了。】

浮冰：【既然認為合理，你不如好好聽取一下我的建議如何呢？】

【嗯，我會盡力的。】

【我希望這是你的真心話，】浮冰的語氣中含着一絲警醒的意味，【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如果是想繼續嘗試觀測的話，我勸你還是打住吧。】

紅寶石眉梢微挑，還來不及問出那句為什麼，就已經從走廊裡傳來的腳步聲中找到了答案。

那腳步聲急促而緊迫，不像是該出現在甯靜夜色裡的步伐。

她坐起身來，【出什麼事了？】

【你馬上就知道了。】

浮冰的語焉不詳讓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紅寶石跳下床鋪，向着門口迎了兩步，在即将與來人相撞的前一秒握住了對方的肩膀，化解了一場慘劇。

“啊……紅寶石前輩？是您吧？抱歉，房間裡太黑了，我沒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