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陸明沒有再犟，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塗着傷口。
顔百會則蹲在地上用食指在沈陸明吐出的血上劃過，她聞了聞，臉色大變，擡起頭道：“沈陸明。”
“嗯？”沈陸明不明所以，他應了一聲，低頭看去，顔百會的眼睛竟然紅了。
沈陸明呆住了，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以為顔百會是太過擔心自己而紅了眼睛，突然緊張道：“你，怎麼了？”
顔百會站起身，拿了個凳子坐在沈陸明的面前，她先是深吸一口氣，擡頭将眼淚用力憋住，沉默片刻才道：“這毒是仙散，每晚夜中發作，第一日吐血，第二日皮膚開始潰爛，第三日全身皮肉開始溶解。仙散沒有解藥，三日後你就會一命嗚呼。告訴我，是誰給你下的毒。”
顔百會神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沈陸明看了一眼滿手的黑血，想着是闖入地牢時，那些守衛刀上抹的毒。
沈陸明垂眸：難怪，吃了那麼多解藥都無用，原來是無解。
他擡眼看着顔百會眼睛道：“你要做什麼？”
顔百會眼神堅定道：“我要報仇。”
顔百會前生其實是父母雙全，隻不過在兒時，顔百會的父親就已經死在了争奪霜白派掌門之位的路上。
霜白派的掌門之位不同于其他門派，你隻要是霜白派的弟子就可以争上一争。
既然誰都可以争掌門之位，其難易程度自然是難如登天。
隻要在一月之内打敗霜白派所有弟子長老以及現任掌門便可以一舉奪下掌門之位。
霜白派一共有千餘人，即便是法力高強之人也無法在同百千個弟子比武後不被傷到一分一毫，時間也不會因為你受了傷而暫停，若是小傷，休養幾日便可繼續挑戰，可若是傷及肺腑還要繼續，便是不要命了。
而顔百會的父親就屬于後者。
父親死後，沒人再護着他們，顔百會和母親受盡欺辱，期間，顔百會就發誓自己一定要登上天下第一的寶座，踹了霜白派現任的掌門，不讓任何人欺負自己和母親。
盡管顔百會雞鳴而起，卧薪嘗膽，終于傷痕累累，一步步登上高階，隻要打過掌門就能手握大權，無人能欺之時，母親死了。
顔百會坐在霜白派掌門之位上崩潰大哭，她跪在地上，失了神，三天三夜都未開口說話，直到欲想自盡之時，藥谷谷主蘭江雪前來相勸。
她跪在顔百會面前道：“仇人還未死，你怎能自盡，這不是讓敵人如願，讓令堂含冤而死嗎？”
顔百會聽後，這才帶着仇恨活了下來。
顔百會找了兇手三年，在這三年期間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來，盡管顔百會竭盡全力的尋找仇人，卻總是找到關鍵之處線索突然全部斷開，像是有人從中作梗不願讓顔百會知道真相。
再後來，顔百會重生後才湊巧發現這從未現世的仙散之毒出現在仙風谷。
這怎能不讓顔百會情緒激動，殺心四起，她雙手顫抖道：“我母親因仙散而死，我必然要對下毒之人千刀萬剮，邊救邊殺，在三日之内不可能讓他一命嗚呼。我找了他三年，終究還是被我找到了。”
顔百會站起身，沒有看到沈陸明眼底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失落，她走到門口轉頭對沈陸明道：“三年。若你運氣好，藥谷谷主或許制出了解藥，我不知道白狐向你們求了何事，但看白狐并不是十分着急的樣子，你之事比她重要，别再憋着不告訴任何人了，否則你死後沈飛會愧疚一輩子。”
說完，顔百會走出正欲關上門時，沈陸明突然開口道：“顔惠的母親明明還活着，為什麼說她已然被毒死，你，究竟是誰？”
房内的火光逐漸消失，沈陸明看不清顔百會的表情，隻聽她道：“我是誰你不會想知道。”
沈陸明猛地站起身，傷口處傳來陣陣刺痛，他咬牙忍痛道：“你獨自闖進仙風谷就是去送死！”
“……”
門被關上，顔百會已經走了，屋内的火光消失不見，隻留有寒冷的微風從窗縫透過，那是顔百會擋在沈陸明面前的地方。
沈陸明坐在床上，沉默的将被放在桌上的用法術燃盡。
他面無表情看着窗後一道黑影閃過，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他回過頭，一下就猜到了門外之人。
不是她，她敲門沒這麼客氣。看身形應該是顔真真。
沈陸明套上新衣，猛地拉開門，門外站的果然是顔真真。
顔真真見沈陸明衣着不整，連忙将眼睛捂住，耳根立馬紅了，支支吾吾道：“沈二公子，你的衣服似乎沒有穿好。”
“剛被吵醒，來不及穿衣。”沈陸明不耐煩的扯了扯衣角，道：“半夜三更來找我，有事？”
顔真真搖頭道：“沒事，隻不過從你這聽到了些動靜，害怕出了事才來瞧瞧，抱歉打擾到你。”
沈陸明道：“我這沒什麼事。”
說完就要關上門趕人。
顔真真伸手連忙道：“等會……啊，我的手，好疼。”
顔真真的手指被沈陸明關上的門夾紅了，她縮回手，道：“我好像聞到了血腥味，你是不是受傷了？”
沈陸明低頭看了一眼顔真真受傷的手，蹙眉道：“沒有，真真姑娘，你再不走，我就要凍死在屋内了。”
沈陸明的語氣着實冷漠無情，仿佛顔真真不走，沈陸明自個兒不穿衣被凍死就真要算在她頭上。
顔真真雖然不信，但也隻能識趣的閉上了嘴，回去了。
沈陸明關上門後躺在床上許久都未能入睡，輾轉反側，終是坐起了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大半夜的，路上的店鋪都早早關上了門，得虧月牙高照，才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沈陸明随意的走着，在轉彎進入巷子之時竟偶然瞧見了一熟悉的背影，正與一年輕的算命先生談話。
她白衣飄飄，銀線編織的的衣邊随風翻飛，她宛了宛耳邊的碎發，低頭淺笑。
沈陸明站在她的身後，心裡念道。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