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沈迎身邊堆起一圈或濕或幹的草料。
“不是這樣的。”沈迎眨眨眼,烏黑的眼珠子甯靜,也在為主人辯駁,“我不是禍害,也沒有做錯事。你們判斷錯了。”
小孩子訓練有素地統一歪頭,動作卻亂糟糟的不齊:“就是禍害!就是活該!”
有點想笑。沈迎慢吞吞地爬起來,沒管裸露皮膚上一道道擦傷,隻是說:“我沒有錯。
“你們錯了。”
他掏出身上僅剩、醫生外出帶給他的糖,道:“你們的表演也累了。這些給你們。”
小孩子們愣住了。
站在最遠處的小孩怯怯地接過糖,過來前扔下了什麼東西。沈迎聞到有一股細弱的嗆人的煙味兒。
他低頭看過去,草料着火了。
擡頭看過去,小孩跳開了包圍圈,手好像要伸過來,又被其他人牽着。
他短促地笑了下。
原來看表演的代價應該是這個。
孩童的“靈氣”不是取之不盡的。從他決定放棄的時候,他就能意識到這憑借虛無缥缈的運氣得來的搖尾乞憐的機會遲早會被老天沒收。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頻繁與自然。他私下裡越來越寡言和怨恨。
“靈氣”消失了,沈迎慢慢長開了。
他知道他會在十五歲的時候放棄自己。但是現在先再見了。沈迎回頭看一眼位于群山中的村落,無聲地說。
一切鋪墊隻為十歲深夜漫無止境的奔跑。
一個人會為了什麼而奔跑呢?
運動員為了榮耀;業餘愛好者為了興趣;健身的人為了肌肉;學生為了考試;警察為了追捕到犯人;人類為了生存;人類的價值為了更好的精神富足或物質生活。
沈迎為了無數次神經質的嘔吐裡,反哺到靈魂的興奮劑。
簡單來說,為了自由。
他什麼也沒帶,隻是在奔跑前吃得飽飽的,水也喝過了。從大門跑出去,跑到山坡上,躍過小溪,進入樹林裡,順手摘掉一顆野果啃,酸得龇牙咧嘴,口中還發澀。
躍過深夜隐晦的星星,明亮的月亮;躍過因為陰天而隻能單獨噴薄而出的雲;躍過天氣預報預測錯了的太陽,它的溫度是白色的。
躍過過去不能被磨滅的苦難,躍過現在奔向世界的欣喜。
跑到不知名的未來。
沈迎最後還是被抓到了。因為他一切都經曆過,但後來隻在夢裡複度。他的體能超負荷,使他暈倒在離城鎮不遠的樹林裡。
迷蒙間,沈迎聽到奶奶求父親給他一次機會。
他得意地想,奶奶,不用再求了,我逃出來了。
我以後會賺大錢給你,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這應該是夢吧?真現實。我讨厭這個夢。但是能看到奶奶,那好像也還行。
奶奶,你要等等我呀。
我聽到書裡描述的早市的叫嚷聲了……
跑過夢裡的山川河海的沈迎在幻想的世界裡自由的再次奔跑。他已經擁有自由了,所以也不再追逐。
這次他追逐的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