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聽是和韓暮生一起回去的。回來之前他們還一起看了電影。
到站的時候沈朝聽感覺這座城市下了好大一場雨,下得他心裡濕漉漉的,眼也濕漉漉的,但是沒人看見,人人還在擔心今年是否有旱,即使氣溫轉涼。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雨能不能下大一點呢?
韓暮生目光擔憂地看着他,沈朝聽卻擺擺手,執意先要他去學校。韓暮生拗不過,也隻能答應他。
剛到學校,韓暮生就被韓玉槊提着耳朵要走了觀看監控權,具體表現在直接把軟件删了。她柳眉倒豎,明顯不是在開玩笑。韓暮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這麼做,一時還有些迷茫。
韓玉槊道:“屁都不放一個就往外地跑,深更半夜的跟蹤人家進出酒店,我要是那個看到你的人我都想給你兩巴掌,幸好是咱家認識的,不然臉全被你丢外面去了。”
韓暮生悻悻,小聲辯解:“這不是……也就那一個人發現嗎……”
“你還想要幾個人發現?!”韓玉槊又擰他耳朵,但半晌自己先洩了氣。她默默把軟件下回來,手機扔給韓暮生,說,“算了,你愛看看吧,你倆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韓暮生看她。
韓玉槊被看得不耐煩,兇他:“嗯,你男朋友什麼都知道,現在高興了?”她翻了個白眼。
韓暮生反倒是有些慌亂,看起來手足無措。他問:“他……一點也不生氣?”
韓玉槊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為什麼要生氣?”
韓暮生洩了氣。韓玉槊不懂他為什麼洩氣,反正整個人就像需要充氣的球一樣慢慢癟了下去。她狐疑地看了會兒,自顧自搖搖頭。
韓暮生有些為難,嗫嚅着:“姐,我感覺好像有點難。”
韓玉槊以為他說的是學校的實驗:“遇到什麼困難了?沒多查查資料?”
韓暮生說:“不是……是沈朝聽。”他難得直呼沈朝聽的名字,“我在他眼裡,是不是真的永遠隻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即使他看到我完全不一樣的那面,他還是把我當小孩看。”
韓玉槊不太能搞清楚感情上的彎彎繞繞,要是能搞清楚,她早就要去追宋明莘了。但是她理論知識豐富,畢竟是能靠各方資料實驗對比得出自己的确對宋明莘産生異樣好感的女人。于是她果斷道:“你愛追不追,不追他也有的是日子過。你一個要确定自己對他是不是壞的影響,一個要确定自己喜不喜歡他、願不願意追他。這兩個條件你都能接受都能做到,那你就遵循你自己的想法。任何選擇都會後悔,隻要不讓現在的你後悔就行。”
韓暮生點頭,表示受教。他剛剛也隻是一時有些迷茫,沈朝聽對他的所有都全盤接納,在以前讓他以為是包容,但越相處越明白那是不在意。他甯願讓沈朝聽和他大吵一架,哪怕甚至是吵得天翻地覆,吵得要冷戰很久,他也能也願意去找沈朝聽,低下頭說對不起我錯了我愛你原諒我。
這種話他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都是真心的。韓暮生可以真心的覺得自己錯了,隻要沈朝聽對他露出一點同樣真心的觸角。
他有時候又想,有沒有可能,這種不自然的自然,就是沈朝聽的愛的表達呢?
這樣的話,那他覺得沈朝聽好累。他應該也是在意什麼的,但是他什麼也不表現出在意。沈朝聽的苦順着交握的指尖流進韓暮生的血管裡流進韓暮生的嘴裡,讓他口舌發澀、難以出聲。
沈朝聽的情緒就像打點滴時醫生開的強效藥,皮膚下的血管鼓起來了,在皮膚上面形成紋路,看的人全都看見了,本人還捂着,還忍着疼,還害怕不去看,所以覺得掩藏得真好。
其實都看着呢。
韓暮生一開始願意喜歡沈朝聽是為了曾經的偶像情結,後來願意喜歡沈朝聽是因為沈朝聽對他的縱容與順從。他一路長來順風順水,基本沒遇到什麼坎坷,所以覺得沈朝聽這種一層身份是明星的玩伴最适合他了。而且他還有病——他應該是有病的,不過這些都是他自己推測的,戀愛妄想症。沈朝聽哪裡都很合适。
然後他就想愛他。
好可憐的一隻白鶴,怎麼就委屈地縮成一團,恨不能讓自己變成鴿子大小,從人群眼中逃離,從愛人眼裡逃離。他要是真變成白鴿了,他又會想變成白蛾,那麼小,那麼脆弱,那麼輕快的就要遠離這個世界。
韓暮生很輕易的就會被他的疲态勾住心弦。
還沒到放棄的時候,他還想愛着。沈朝聽太缺愛,他知道。缺愛沒什麼不好的,缺愛就代表隻要他給了足夠的愛,沈朝聽就會永遠反饋給他愛。但是沈朝聽的愛又是畸形的,最開始是無所謂的順從,後來是無所謂的縱容。
韓暮生想要更多。
“所以,繼續努力吧。”韓玉槊說,“我走了,不跟你瞎聊了。”
沈朝聽垂着腦袋回了粉綠相間的那棟房子。
他在路上已經有條不紊地把後面的活動全給推了,好在接的不多,還基本都是熟人飯局,大家都很好說話。
江涴還是不接電話。
但是她開始回消息了。這是個好動态。
還有什麼好的發展?
楊柏說楊儀昕在适應輪椅,每天呼啦呼啦地轉,玩得也很開心。楊柏沒那麼憂愁了,魚尾紋看着都平整了許多。沈朝聽在視頻的時候往往盯着她的眼尾就陷入發呆,要喊好多聲才能回神。
電影都在進程中。
齊甯又去看心理醫生了,但他隻是做個定期檢查。他的狀态很好,就像喜歡葡萄的人吃到了好吃的葡萄那樣對待生活。
陳譽和他說了再見,還說自己要去趕下一份工。她還在一個人身兼數職,不過她看上去精神飽滿許多,會笑,會表達自己的感受,會為了虛無缥缈的未來向沈朝聽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