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韓暮生具體都學習了什麼，但手機上的聊天記錄與愛心餐在請求下并沒有減少。

出于莫名滋生的“長輩”對“小輩”的關愛，沈朝聽甚至沒讓韓暮生奔波在兩個地方，而是自己主動送過去，并上躲在口袋或餐盒幹淨處的一朵小小鮮花。

出門的時候，沈朝聽習慣性地想去打開郵筒，然後想起來這裡不是短居的地方，這是他的家。

他無奈地搖搖頭，拎着飯盒走出樓道。

韓暮生不住宿，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沈朝聽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穿過銀杏樹光秃秃的枝幹——敢在小區門口這麼種打掃一定很及時吧——韓暮生早就和保安打過招呼了。沈朝聽朝保安彎眸笑了下，手上拿出手機告訴韓暮生自己快到了。

因此，沈朝聽才剛從電梯口出來，就看到一個身影探頭探腦。韓暮生穿的還是旅行時的那身小熊睡衣，看得出他很偏愛。沈朝聽想了想，才想起來這是他們準備入冬時一起挑的，當時韓暮生很期待，沈朝聽則在想變成小熊的韓暮生一定很可愛。

“聽聽！快進屋快進屋。”韓暮生拉住他露在外面的冰涼的手，心疼道，“怎麼這麼冰，早知道我就過去了。”

“是我不喜歡戴手套和插兜。”沈朝聽暫時把餐盒放在茶幾上，“過會兒就熱了。”

韓暮生神情嚴肅地看着他。沈朝聽不明所以。片刻後，韓暮生忍聲吞氣地說：“下次再這樣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就不吃了。”

沈朝聽不容他不照顧自己的身體：“還是要吃一些的。而且……”他欲言又止，“你明天就考試了呀。”

韓暮生頓時眼淚嘩嘩：“考完試聽聽就不願意給我送午餐了嗎？”

“倒也不是。”沈朝聽遲疑，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背，溫聲，“先吃飯吧，别餓着了。”

在沈朝聽眼裡，韓暮生就是一個哪裡都需要照顧的孩子。睡覺前要說蓋好被子，睡不着要溫杯牛奶和唱搖籃曲，五分鐘不吃東西就有可能喊餓，畢竟年輕人還在長身體當然要時時注意。

兩人心知肚明送飯隻是幌子，大概也可以視作在玩某個隐晦的play，因為沈朝聽并不習慣在日常裡還搞角色扮演。

兩個成年人分食，消耗還是很快的。沈朝聽最近食欲又有些不振，但注意一下，不會被發現。

他慢吞吞地把最後一口米飯舀進自己嘴裡，擡眸看向從吃好後一直笑盈盈看他吃飯的韓暮生：“再過二十分鐘，要睡一會兒嗎？”

韓暮生沒有困意，但：“如果聽聽也睡的話我就睡。”

“你昨晚什麼時候睡的？”

韓暮生打遊戲打到淩晨一點半。他也沒虛報時間，在沈朝聽眼裡，十一點之前沒睡覺，之後的時間無論多接近，也就是“熬了一點點”和“熬了那麼多”的區别，重點是“熬了”：“一點半。”

沈朝聽眼簾輕耷。

“睡一會兒吧。”他說，“下次要早點休息。”

“好的聽聽。”韓暮生嘴快地應，“聽聽你歇着吧，碗筷我來收拾就行，廚房有洗碗機，不傷手。”

沈朝聽在别人家也不熟悉，沒有和他争。事實上他在剛才又有些迷茫。空落争先恐後密不透風地包裹着他，讓他對外界隻能做出自己拼盡全力才能達到的一點反應。他感到疲倦，發冷，即使室内的暖氣很足，他這一上午幾乎什麼也沒幹。他的眼睛正在變酸，不是困意，是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哭泣。但他還能收住，汪汪淚眼于是被主人平靜地憋回去。

韓暮生出來的時候，沈朝聽還坐在椅子上發呆。

“發呆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吧。”韓暮生把手放在沈朝聽的眼前，捂住，“不然眼睛會不舒服。”

“就會睡着了。”沈朝聽說。雖然他的失眠還沒見好轉。

“那我們就去睡覺吧。”韓暮生小心地提出來，迅速碎碎念轉移話題，“冬天不窩在床上，還能待在哪裡呢。”

他檢查了一遍卧室之外的地方有沒有不被人注意就會産生意外危險的情況，确保一切安全後拉着沈朝聽進了房間。

在這之前，沈朝聽還沒進來過。不是韓暮生不想邀請，隻是沈朝聽并不給他這樣的機會。這還是第一次，沈朝聽第一次踏足。

韓暮生的房間不亂，整體是白黑相間的，除了書的封皮與不可避免的其他顔色的物品，幾乎是純色。床上的被子則是深藍色，還有幾隻玩偶擺在旁邊，看上去并沒有被主人随意蹂躏過。

“因為知道聽聽來了，所以從櫃子裡找出來給聽聽的。”韓暮生注意到他的打量，介紹，“這是不會噴水的鲸魚，這個是在以前也經常被我用來坐在屁股下的烏龜……還有小狗。”他有點不好意思，“找不到更可愛的了……大部分都在搬家的時候被丢棄或者捐贈了，留下來的很少。”

沈朝聽本來還有些被抓包的尴尬，聞言心一軟：“它們都很可愛。主人也是。”

“聽聽你要看别的嗎？”韓暮生察言觀色，“書架上沒幾本書……都是回來之後發現必須要用的課本跟教輔，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作業，從來沒收拾過……”

沈朝聽失笑：“不用，我就随便看看。”他說，“你是主人，不用以我為先。”

“可是我想讓你認識我，當然想知道聽聽都想知道我的哪些東西呀。”韓暮生笑眯眯的，但很快神色就斂下去，“嗚，聽聽對我一點也不好奇……”

沈朝聽無奈：“我們還有時間，今天先對床好奇一點，好不好？”

“聽聽你也上床。”韓暮生還是不放心地确認了一遍，“我最近刷到好多好玩的東西，怕全發過去太打擾你了就沒有都發……你不湊近一點，就分享不到了，我也睡不好……”

沈朝聽把外面的衣服脫掉，褲子也脫掉。他穿得不薄，不過比較少。秋褲不能正好地貼在他腿上，于是松垮垮疊出一片褶皺。

室内溫暖的空氣很好地裹住了逸散的暖意。他也進了被窩裡。

灰白小兔在家裡，他想。

沈朝聽和韓暮生窩在一處看一部手機。“怕打擾而沒發送”的視頻其實一個都沒有，沒發過去的隻有“怕被認為自己不是正經人”的内容。韓暮生面不改色地打開視頻軟件，手指迅速撥動，停在萌寵頁面。

他以一種很熱情的态度向沈朝聽展示那條狗的可愛之處，即使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視頻激發起沈朝聽的養寵欲。他很有自知之明，一旦有了寵物，他有極大可能會争風吃醋，但隻要他有一絲争風吃醋的态度，沈朝聽都會糾結甚至難過。但如果沈朝聽執意要養寵物的話，他并不介意當它的另一個爸爸或者哥哥，總而言之，地位上不能和他起沖突：“它好傻哦。”

沈朝聽不知道韓暮生神色變幻的這幾秒鐘内那不大的腦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于讓他指着不小心刷新出來的搞笑視頻說出“它好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