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放心,兒臣定當全心教導。”
紀蘭庭率先站出來提議道:“小八初涉朝政恐有疏漏,兒臣以為可讓其進太常寺曆練一番。”
與太子激動喜悅的神情不同,殿上其他人的臉色都十分微妙。
紀蘭舟不禁埋頭苦笑。
太子殿下真是個有話直說的直腸子,一招向上管理直接幫老皇帝安排好雍王的前程,小心眼的老皇帝能高興的起來?
果然,老皇帝蒼老耷拉的眼中掠過一絲精光。
大殿之上沉默許久,老皇帝才又開口。
“太子有心了,就這麼辦吧,”老皇帝望着紀蘭庭,臉上沒有半分喜悅之情,“你與雍王從小一同長大,今後朝堂上的事要多提點他。”
“是!”
紀蘭庭興緻勃勃地應了下來,絲毫沒有察覺到老皇帝看他的眼神充滿警惕與防備。
而八面玲珑的紀蘭舟早已看透,他暗中打量所有人的表情,每一張臉都甚是有趣。
他看出對于老皇帝準他入朝參政這件事,大多數人是不樂意的。
扈王性格使然,自然将不悅寫在臉上。
但紀蘭舟注意到身處高位的皇後同樣闆着一張臉,看向太子的眼神中帶着細微不可察的恨意。
至于晉王,始終縮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似的。
單純的太子并沒有就此停下,他頓了下又開口道:“父皇,馭北将軍年少英武功績非凡若就此隐居後宅我大齊恐失人才,不如……”
不等紀蘭庭說完,紀蘭舟跨步上前,冷聲打斷道:“太子殿下,我大齊太平盛世數百年邊境無人敢犯,加上父皇正值鼎盛朝廷人才輩出,何時要仰仗一個少不更事的莽夫?”
紀蘭庭一愣。
紀蘭舟鄙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景樓,嘲諷道:“況且我看馭北将軍連伺候人的功夫都不甚娴熟,更遑論英才。從今往後他安分守己做好我的正君,就算是全了父皇的恩情盡了臣子的本分。”
“哼。”
扈王發出一聲嗤笑,眼神猥瑣地上下打量起景樓。
紀蘭庭則是難以置信地瞪着紀蘭舟。
紀蘭舟視若無睹,恭敬地轉向另一側。
高台之上,老皇帝看向紀蘭舟面露贊許之情,但嘴上卻怪道:“文德殿上休要胡言,内宅之事也是可以随便說的嗎?”
“兒臣知錯。”紀蘭舟将頭低下恭順地認錯。
老皇帝揉了揉額角說:“好了,朕也乏了。太子留下其餘人退下吧。”
殿上衆人紛紛行禮後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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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蘭舟出了文德殿後連從旁想叫住他的晉王都沒理會,便獨自背着手氣沖沖地徑直朝宮門口走去。
他腳步飛快雙手甩着青色長衫衣袂飛揚,俨然一副氣急的模樣。
景樓則冷着臉跟在紀蘭舟的身後不到兩步的距離。
一路上兩人無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水火不容兩相生厭。
直到出宮上了馬車後紀蘭舟才松了口氣,表情也瞬間柔和了下來。
景樓跟在他身後上了馬車。
“你還好吧?”紀蘭舟擔憂地望向景樓,“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方才在大殿上,他說了不少違心話诋毀侮辱景樓,而景樓卻始終隐忍一言不發面對欺辱全盤接受。
即是出于君臣尊卑的禮數忠誠,也有可能是在準備攢一波大的秋後算賬。
畢竟在原劇情中景樓會反,說明在他的身上是有些枭雄因子在的。
紀蘭舟怕景樓心存芥蒂誤會自己的用意,想着必須盡快解釋。
當務之急是安撫景樓,護好景樓也是保住自己将來的一條命。
就在紀蘭舟想着怎麼解釋的時候,殊不知景樓也在審視着他。
雍王在大殿上對他冷嘲熱諷,四下無人時又對他和顔悅色,前後前後兩副面孔讓人捉摸不透。
變臉似的反差更讓景樓堅信紀蘭舟此人絕不簡單。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景樓冷聲問道。
紀蘭舟一愣:“什麼?”
“大殿上你故意打斷太子的舉薦,又佯裝不滿诋毀我,”景樓直視紀蘭舟的雙眼,“你費盡心思不惜與太子翻臉也要為我免了一場禍事,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想到景樓如此聰明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紀蘭舟贊賞地挑眉對自己的正君更高看一眼。
不愧是主角,和聰明人說話真方便省得他費力解釋緣由。
紀蘭舟毫不遮掩,坦然說道:“你我夫夫一體,為你也是為我。”
還為了太子。
太子耿直惋惜景樓空有一身本事卻被埋沒在雍王府,隻是他太過純善耿直對老皇帝仍心存幻想,殊不知早已成為老皇帝的眼中釘。
在當時的情形下冒然舉薦景樓,隻會讓老皇帝懷疑兩人之間早勾結,對景樓甚是不利。
此時,紀蘭舟的态度便是關鍵。
自從聽到老皇帝說太子和雍王從小一起長大,紀蘭舟便明白若是他默認太子的話,在老皇帝心中就一定會被劃到太子一派。
試問有哪個在位的皇帝樂意看到年輕力勝的兒子在朝中勢力膨脹呢?
所以他演了這麼一出戲,既擺脫了與太子同聲同氣的嫌疑,又裝出鄙視景樓的态度順了老皇帝賜婚的目的。
經此一遭,老皇帝将來能對他放心不少,在朝中行事也會更加便宜。
就是不知道老皇帝“留堂”太子都會說些什麼。
紀蘭舟再次看向景樓,他認為或許此時就是最佳時機把話攤開和景樓說清楚。
于是,他正色道:“我無意為難你,你也不必再試探我。我發誓若有朝一日能做主,隻要你想離開我絕不阻攔。”
景樓一愣,烏黑的雙眸死死盯着紀蘭舟。
早知道這番話乃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就連太子也不敢說出“做主”的話,初入朝堂不顯山不露水的雍王居然敢生如此遠慮?
莫非雍王真有參與争儲之意?
拉攏他便是拉攏平遠候,朝中大半武将便會站在他這邊,對于朝中無援的雍王來說搏一搏或許盤算的事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