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漏院外的攤位繁多且與現代工藝不盡相同,有一些食物是紀蘭舟此前從未聽過見過的。
他一路走一路看,仿佛回到了前世熱鬧的商業街區。
“饅頭,炊餅,豬頭糕,煎魚飯,肝夾粉粥——”
忽然,紀蘭舟聽到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
他仰頭看過去發現角落一家不起眼的小攤,攤位前豎的一杆樸素的白色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張三饅頭”幾個字。
一個身着布衣的中年婦女在賣力吆喝,隻可惜她的聲音在喧鬧的不算起眼加上店鋪位置偏僻導緻攤位前冷冷清清。
其他攤位至少有兩人經營,而這家攤上隻有婦女一人的身影。看發飾婦人已經嫁人,在這個年代女子獨自抛頭露面經商可不常見,紀蘭舟好奇地朝張三饅頭鋪走去。
大姐見紀蘭舟上前,連忙熱情地掀開籠屜說:“這位大人,嘗嘗我家新蒸的饅頭吧。”
熱氣撲面而來,怡人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說是饅頭實際上就是有餡兒的包子,紀蘭舟看着籠屜裡整整齊齊的包子問道:“張三饅頭,誰是張三?”
“哈哈哈是我啊,”大姐爽朗地說,“我在家排行老三,平日大家都叫我三姐。”
“大膽!”富貴立刻上前呵斥,“和王爺說話沒大沒小的!”
張三姐大驚失色,手中的活計也不要了趕忙跪下:“王爺饒命,草民有眼不識泰山……”
她第一天出攤還不熟悉,沒想到第一位上門的客戶就是如此了不得的身份。
若是得罪了貴人,别說今後不能做生意恐怕連小命也保不住了。
張三姐越想越害怕,就在她快哭出來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
“不妨事,”紀蘭舟示意富貴将張三姐扶起來,安慰到,“我也不過是食客,和普通人沒有區别。”
張三姐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才發現眼前的貴人身着服飾華美與尋常官員花式不同,一張消瘦的臉上那雙含笑的眼睛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紀蘭舟見張三姐呆住,笑着問道:“這家店是您獨自經營嗎?”
“是的,”張三姐趕忙說,“今日是草民第一日出攤。”
“你自己出來家裡官人也同意?”富貴疑惑地插話。
“他早死了。”
張三姐語氣中充滿嫌惡,似乎提到丈夫都是件惡心的事。
紀蘭舟頗為有趣地挑眉。
不依靠男子獨自一人在世間求生,張三姐的勇氣和态度令人欽佩。
他讓張三姐撿了幾個包子,又讓富貴給了一錠足量的銀子。
等到紀蘭舟主仆離開,張三姐才恍然從夢中醒來。
她望着貴人的背影松了口氣,随後又不由感慨。
這位王爺心地善良,而且生的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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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出現在待漏院的消息瞬間在群臣中傳開來,有不少大臣們認出紀蘭舟後三五成群竊竊私語不斷偷看。
要知道雍王加冠後本該入朝,但從前朝會每每稱病告假幾乎從未露面,今日怎麼突然出現在了待漏院?
紀蘭舟頂着衆人的目光雲淡風輕地走進屋坐下,拿出剛買的新鮮包子咬了一大口。
肉包汁水充裕一口下去鮮味在口中炸開,尤其是加了香蔥的餡兒回味無窮。
張三姐一副好手藝,要不是宣傳不足絕對會是整條街的亮點。
該說不說待漏院外的小攤上買的早點要比雍王府做的吃食更家常更好吃些,尤其是熟稔的烹饪手法以及更為大膽的秘制調味都無話可說。
紀蘭舟連吃兩個後終于有了些飽腹感,他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無意瞥見方才在禦街上碰到的王大人才剛到,正坐在台階上大口喘氣。
王大人佝偻着身子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接過随行小厮遞上的茶水猛地灌了兩口掏出懷裡樸實無華的白馍馍大口啃了起來。
那馍馍看起來就很硬,王大人艱難咬掉一塊後還要喝口水才能咽得下去。
禮部侍郎竟然過得如此拮據,這讓紀蘭舟頗感意外。
從古到今衆所周知辦活動的單位都是灰/色/收入最多的地方,王大人看上去居然是個兩袖清風的賢臣。
“富貴,”紀蘭舟招來人說,“去拿幾個包子給王大人送過去。”
富貴皺着臉疑惑道:“王爺,咱們雍王府和禮部可素來沒有交集啊……”
紀蘭舟拍了拍富貴敦實的肩膀,說:“日後免不了多有交集。”
雍王混混度日,但書房裡倒是有不少資料幫紀蘭舟更了解時代。
太常寺原本主掌管禮樂之事,凡是朝會、祭祀、宗廟等大事都由太常寺負責。
但文修老皇帝登基後便大刀闊斧地改制,提禮部接管了隸屬于太常寺的諸多事宜。
此後太常寺便退出了主流,雖看似與禮部并行但實則是禮部的附屬專門為禮部打雜的。
日後紀蘭舟挂職太常寺,王大人是禮部侍郎也算是他的直屬領導,提前巴結領導全當為今後的職場鋪路。
畢竟在職場上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
富貴拿上包子,快走兩步走到王大人的身邊。
紀蘭舟端坐在椅子上,邊喝茶邊看着那邊的情況。隻見不遠處王大人見到富貴先是一愣,随後轉過頭疑惑地看向紀蘭舟。
紀蘭舟放下茶碗,彬彬有禮地拱手施禮。
王大人愣了一下才還禮,然後側身囑咐小厮幾句收下了富貴遞上去的包子。
看來王大人對于雍王并不抵觸,紀蘭舟重新端起碗抿了口茶心裡想到。
天邊擦出一抹亮色,五更鼓剛一敲響便有宮中太監前來待漏院宣諸位大臣進殿。
紀蘭舟不急不慢,跟在烏泱泱的一群人身後緩步慢行觀察每個宮人提燈上寫的官職和姓名。
近百人披着夜色僅憑微弱燈光在宮中抹黑穿行,寂靜的大内宮中隻剩下雜亂的腳步聲以及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莊士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