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天不遂人願。
扈王忽然站出來說道:“回陛下,臣記得謝副統領曾是平遠候舊部且與馭北将軍是舊識,如今景樓已成雍王正君,雍王府也算是謝琛娘家不如讓雍王說說對此事的看法。”
紀蘭舟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本來隻是莊家挑事,扈王非要拖他下水。
這種時刻讓他說看法無異于把他放在火上烤,無論他如何說都不讨好。
見紀蘭舟不說話,莊士賢步步緊逼追問道:“怎麼?莫非雍王與馭北将軍成婚後便偏私了嗎?”
莊士賢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嘲諷與奚落全都寫在臉上,明顯就等着看紀蘭舟出醜的好戲。
文德殿上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盯着紀蘭舟,尤其是上峰老皇帝投來審視的目光讓他沒有絲毫退路必須站出來表态。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雍王會露怯的時候,紀蘭舟忽然輕笑一聲。
他上前一步,并沒有回答莊士賢的問題而是朗聲問道:“太子殿下位居東宮論品階遠在莊大人之上,莊大人與太子說話為何不跪反而出言頂撞?”
莊士賢一愣,冷笑道:“雍王殿下鮮少上朝糊塗了吧,若是私下臣定不敢對太子無理,隻是朝堂之上皆為朝臣,臣子隻需跪陛下。”
“哦,”紀蘭舟點了點頭,在莊士賢鄙夷的目光中淡定地說,“莊大人的意思是,所謂禮數也是要分時間和場合的?”
“自然是……”
莊士賢下意識想要承認,卻忽然意識到什麼停了下來。
紀蘭舟沒給莊士賢反應的機會,他立刻順着莊士賢的話說:“既然莊大人也認為是,那謝副統領彼時正當值,凡出入車馬人物皆要盤查。于他而言批甲巡查盤查宮使也不過是公事公辦,何談品階啊?”
莊士賢得意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這……”
不等莊士賢反駁,紀蘭舟反問道:“莫非莊大人認為陛下昏聩,會無辜責罰心系京城百姓安危的謝副統領嗎?”
方才莊士賢打斷太子,紀蘭舟也算幫太子出氣。
這頂帽子扣上,莊士賢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高呼:“陛下明鑒,微臣絕無此意!”
說完,他回過頭瞪視紀蘭舟。
在莊士賢震怒的目光下,紀蘭舟故作天真的語氣又問:“方才還聽莊大人說宮使病了一場,可病死了?還是家中可有人病死了?”
“雍王殿下,您說的這是什麼話?!”
“既然宮使活得好好的,謝副統領如何就成兇犯了?”
“你……!”
莊士賢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盯着紀蘭舟。
雍王巧舌如簧,是他大意了。
見形勢逆轉,領教過紀蘭舟嘴巴厲害的扈王從也不敢再多言,而是眼睛小心翼翼地在皇帝和紀蘭舟身上來回。
紀蘭舟轉向高台,拱手道:“謝副統領既沒有失禮又不是兇犯,臣不懂為何莊大人執意要治罪。”
文德殿上落針可聞,幾乎所有大臣都震驚地看着在大殿上侃侃而談的紀蘭舟。
雍王居然能幾句話讓莊士賢下不來台,難道以前稱病果真是在府中韬光養晦?
“好了。”
終于,老皇帝開了口。
老皇帝緊盯着紀蘭舟,問道:“雍王的意思是謝琛沒錯?”
紀蘭舟轉向前方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謝副統領冒犯宮使推搡士人自然是有錯的。”
“那依你的意思是?”
紀蘭舟裝作猶豫不決地左顧右盼一會兒,恰巧對上太子探究的目光後連忙錯開眼。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依臣愚見,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既然謝副統領打了宮使身邊的下人,那就讓宮使去打謝副統領手下的官兵一頓最為公平。”
說完,紀蘭舟将手中的笏闆擋在面前身子拱成一條蝦米似的。
他前面長篇大論怼天怼地未免太過紮眼,若是從他口中說出如何處置謝琛老皇帝絕對不會開心,沒辦法他隻能胡言亂語一番。
老皇帝審視着大殿上恭敬的雍王,忽然大笑起來。
他扶着胸口,說:“朕以為你多聰明呢,果然是愚見。”
紀蘭舟謙虛道:“陛下教導的是,臣不敢再多言。”
文德殿正中的香爐中升起一陣白煙,殿外黎明曙光緩緩照進堂上。
“罷了,”老皇帝擺了擺手,“謝琛雖有錯但罪不至此,傳旨下去罰他半年俸祿。另外東陵宮使受了驚吓,改日入宮來時朕再賞他些書畫。”
“陛下……”
莊士賢仍想辯駁,但對上老皇帝犀利的眼神後欲言又止領旨謝恩。
紀蘭舟功成身退,忍不住長舒一口氣緩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