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眼睛瞪得像銅鈴,尖聲道:“好個臭丫頭,攀上高枝居然敢跑!她的身契還在老娘手裡,脫不了賤籍憑她戴罪之身我看她能跑的出東京城!”
紀蘭舟莫名吃到了教坊瓜,心想着翠梅姑娘倒是個癡情大膽的。
要知道大齊戶籍等級森嚴教坊女子大都終身脫不了奴籍,希望帶她走的人不要辜負,否則再回教坊帶上逃奴的身份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忽然王鐘欣從旁長歎一聲,道:“翠梅寫得一手好詞,可惜日後聽不到啦。”
紀蘭舟詫異地看向王鐘欣,沒想到王大人個小不正經的居然還是教坊的常客。
許是紀蘭舟的視線過于灼灼,王鐘欣趕忙解釋道:“教坊不乏有詩書才情的女子,閑時聽曲看戲也是好去處。”
“哦。”紀蘭舟挑眉。
王鐘欣嘿嘿一笑,湊上前問道:“王爺若有興趣不如改日與微臣同去。”
紀蘭舟當即朗聲拒絕道:“本王已有家室,陛下再三叮囑本王要與正君互敬互愛,難道紀李兄這是要拉着本王抗旨不成?”
與古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的觀念不同,紀蘭舟無法接受精神和肉/體上任何形式的出軌。
即便他和景樓是被迫成婚沒有感情基礎,他也仍舊要對二人的關系負責。
想把理論解釋給王鐘欣怕是不成,紀蘭舟索性搬出老皇帝的名頭來為他背書。
當日朝見在文德殿上演的那一出戲套出老皇帝的話,雖是違心的虛言但分外好用。紀蘭舟隻需在點點滴滴将雍王敬重陛下的樣子做足,自然不會有人生疑。
果不其然,王鐘欣聽後立刻噤聲不再慫恿。
紀蘭舟揚手說道:“既然是嬷嬷的家事,那本王不便插手。各位辛苦幾日,明日休沐就好好歇着吧。”
恭送雍王離開太常寺,嬷嬷行禮告退後領着小厮怒氣沖沖地往教坊趕去。
-
萬竹堂内,景樓和謝琛正相顧無言。
何忠站在一旁抹着眼淚,而小九則探頭探腦地守在院子門口。
“少将軍……”
謝琛摟着景樓反複打量,剛一開口便哽咽住痛苦地低下頭。
景樓也紅着眼眶,拍了拍謝琛的肩膀說:“參将,委屈你了。”
京城禁軍副統領居然要拌作菜農從偏門偷偷潛入府中,如此艱辛全是為了自己,景樓心存愧疚。
謝琛搖了搖頭,說:“侯爺曾在戰場上救過末将的命,為了少将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景樓想起遠在漠北的父親不禁歎了口氣。
想來老皇帝派去漠北報信的信使已經到了,若是添油加醋一番恐怕舅舅要先急了。
此刻當務之急是将信送去漠北,将京中的事盡數告知父親和舅舅。
景樓從懷中将一支油蠟封口的竹筒遞到謝琛手中,懇切道:“勞煩參将替我将此信送去漠北,景樓感激不盡。”
謝琛收下竹筒,拱手道:“将軍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幾年前漠北一别沒想到兩人再見居然是這種場景,景樓和謝琛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景樓描述着謝琛思念的漠北風雪,謝琛則事無巨細地告知京城局勢。
謝琛憂心道:“近兩年陛下偏寵文臣愈發忌憚京中武将,朝堂上已無五品以上的武将官職,我等日子實在艱難。”
“父親說陛下早有免官削爵之意,如今把我扣在京中便是警告。”景樓無奈地搖頭。
“将軍,”謝琛猶豫着開口,“那個雍王當真沒有為難你?”
景樓想起紀蘭舟,不由地勾起一絲笑意。
謝琛見狀當下了然,皺眉提醒道:“雍王此人深不可測,将軍切記不可掉以輕心。”
景樓默不作聲,而是起身拿起立在一旁的烏木長槍在掌中把玩。
“我自幼習武執此槍殺敵無數,雍王若有心害我為何要讓你從大營把此物送至我手邊?”
“這……”
景樓又從腰間抽出那把匕首拍到桌上,說:“再說,大婚當日我便能用這把刀殺了他。”
桌上的匕首泛着寒光,與景樓手中長槍的槍頭滲出殺氣。
謝琛頓時無話可說。
萬竹堂院中風掃竹葉發出沙啞的響聲,屋内寂靜一片。
景樓的目光也逐漸冷了下來,他沉聲道:“若有朝一日陛下要置我父親于死地,漠北數十萬将士定不會坐以待斃。”
他擲地有聲,說的已經十分明确。
謝琛渾身一震,當即跪下大聲道:“末将願誓死追随!”
何忠同樣抱拳起誓。
景樓攥緊手中的長槍擡眼望向窗外清心堂的方向。
真到那時,那個人願不願意放下一切和他一同回漠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