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沉睡了很長的時間,但這之中好像又不是全然的毫無意識,偶爾能夠感知到自身存在的時候,我的記憶裡好似會多出來一些東西。
有驚恐的聲音,有穿着實驗室衣服的人在我的身邊晃悠,似乎是在調試什麼機器。
但更多的時候,我會看到多托雷。
無論是在實驗室的手術台,被頭頂的燈光照射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或者是被關在某處房間裡,所看到的多托雷的背影。
那張臉似乎随着時間的流逝發生了變化,變為成熟的男人,舉止也多了份圓滑,顯得深不可測。
我模糊地意識到,時間正在消磨我們的生命。
多托雷自然也明白。
再次遇見他時,他帶上了一副鳥嘴樣式的半臉面具,隻露出下半張臉。我不再能夠通過他的眼神猜測他的想法,隻能看那嘴角的變化稍微揣測他的心緒。
我沉浮在意識明暗之中,無法清醒,能感受到多托雷似乎是想對我的身體做出改變,但因為阻力放棄。
時間似乎在我的身體上停止了,我仍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如同停留在了昏迷前的那一刻,在被一隻冰冷的機械手臂觸摸的那一刻,我的感受更加明顯。
多托雷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改造。
一如他所推崇的理念。
我很能理解。
在提瓦特,除了少數特殊的物種之外,人類依舊是短生的物種,不過幾十年的壽命,對比多托雷的野心,顯得實在是太過渺小,須臾。
更換四肢,更換衰老的内髒……
隻要大腦完好無損,多托雷對自己存活下去的方法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開始研究那個失落文明的技術,并從中獲取改進人類身體的方法。
真正醒來時,我的意識如同完全新生的嬰孩,我茫然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爬行着,想要離開房間。
并非是不想行走,而是雙腿由于長期的不使用,肌肉早已萎縮,就算是四肢着地的爬行,我也會感受到手腕和大腿傳來的疼痛。
身體裡的力量修複了外表和内部的損傷,但對于被咬斷的骨頭,卻無法複原如初。
我咬着牙爬到門邊,想要扶着門框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四肢上的鐵鍊。
如同在控制一隻随時會發狂的猛獸一樣,将四肢用鐵鍊連接在床腳,連脖子上也帶着沉重的鐵圈。
我感受到鐵鍊的重量和束縛,喪氣地坐在地上。
記憶在腦海中緩慢地蘇醒着,不止有昏迷前的,還有這不知道多少年的些許記憶。
就在我回憶的時候,門被從外面打開了,我靠在門上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摔倒在來人的腳邊。
我擡頭,隻看見面具下兩片血色幾無的薄唇。
高大的男人似乎剛從外面回來,連外套也沒脫去,還帶着飄落的點點雪花。
他蹲下來,像拎一隻小雞一樣拉着我脖子鐵圈上的鍊子,将我拽起來。
我感到呼吸被壓制的不适感,掙紮了一下,但很快被多托雷壓制住。
多托雷一隻手掐着我的臉,似乎是在打量我。
原諒我必須要用“似乎”一詞,因為他戴着面具,我實在是什麼都看不出來,隻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視線如同獵鷹打量獵物一般,危險而窒息。
我和他離得極近,卻幾乎從他身上感受不到活人的熱氣和起伏。
他的力氣也大得不似常人,我感覺自己的臉頰都被捏紅了,疼得我想掙脫那隻手,但無論我怎麼去扒,都無法掙開哪怕一絲一毫。
比起記憶裡還要恐怖十倍的畏懼瞬間席卷我的大腦,我如同待宰的羔羊,發出崩潰的嗚咽聲。
“嗚……”
多托雷像是被我的聲音驚醒,他一把将我壓倒在地上,兩.腿橫跨在我的身側,鐵鉗一般的手壓着我的臉扭向一邊。我看到他一手捏着我脖子上的鐵圈,隻是輕輕用力那鐵圈便被捏碎,扔到另一邊。
“!”
他拿出一個連接一根長管道的儀器,将管道的一端塞進我的口中,偏硬的管道順着我的喉嚨向下,多托雷的手法毫無溫柔可言,我感受到強烈的嘔吐感,喉中肌肉劇烈地痙攣着。
等插得很深了,多托雷才停下,他看着儀器上不斷變化的數字,喉間發出愉悅的笑聲。
“體内元素含量完全平穩,深淵殘留……數值是0,血壓正常,心跳正常,内分泌一切正常。呵呵,塔德納,你耗費了我五十年的時間,終于肯醒過來了。”
五……五十年……
我感受到危險的預感,想說話卻總是感受到喉嚨裡異物的怪異感覺。
“主……”
下一刻,脖子傳來被咬住的劇烈疼痛,多托雷如同瘋了一般,牙齒抵在我的脖子上,狠狠地撕咬着,我感受到脖子被尖牙咬穿,血流了出來,但很快被舌頭舔去。
并不柔軟的舌面用力地摩擦着我的傷口,我疼得發懵,去拽那顆埋在我身上的綠毛頭。
多托雷毫無所動,隻是更加用力。
他用力壓迫着我的喉管,我感受到嘴裡被插入的管子也在蠕動,内外同時施加的疼痛和窒息讓我十分難受。
我顫抖地伸手握住管子的外端,一閉眼心狠拔出,驟然的抽離感在我的喉中留下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怎麼掙紮也沒有用,我生無可願地把手垂在地上。
多托雷那尖嘴的面具硌在我下颌上,難受的要命。
不知過了多久,多托雷松開我,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血,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放到床上,半跪着為我整理弄亂的衣服。
那單薄的一片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蔽體的布料,多托雷整理了半天也不過隻是把歪了的領口擺正,從“一覽無餘的領口”變成“一覽半餘的領口”而已。
我麻木地從他手中扯出那可憐的布料。
這個時候多托雷的力氣又不大了,他任由着我堪稱無禮的動作,隻是輕笑了一聲。
他問:“你生氣了?”
“【博士】大人,您有點不太正常,您沒發現嗎?”
修煉了五十年的多托雷果然圓滑,他聲音裡的笑意隻增不減:“哦?這倒是有意思的評價,說說看?”
我指了指脖子上那濕漉漉的咬痕。
“您說過的吧,我是您的下屬,是所有物,充其量而言不過是養在身邊的一條不算聽話的狗。那麼現在,像一條狗一樣咬來咬去的人是誰?【博士】大人,您是否還知道我隻是您的一條狗?還是說,您已經遺忘了過去的事情,連人類之間如何相處都忘了,被過量的改造手術變成了一個故障的……”
多托雷一把掐住我的喉嚨将我接下來的話阻攔下來,他按壓着我的喉結,難耐的壓迫感讓我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頃刻消散,我拉着多托雷的手掌,眼眶裡盈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就是如此,就是這樣……”多托雷如同欣賞自己的實驗傑作一般,伸手将我眼角的淚水擦去,與他不停按壓我喉管的粗魯動作相比,此刻的動作顯得無比溫柔。
甚至……溫柔地有些詭異了。
“你知道嗎,塔德納。”他說,“很久之前看到你這副脆弱憤怒又無法抵抗的樣子,我的内容就會升起一股難以控制的毀滅欲,我想看你在我手下眼紅求饒的樣子,想看你,哭泣掙紮,連嗓子都哭啞了還要被欺負……”
我驚疑不定地聽着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