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奇者從自己的袋子裡取出我給的那本書,比起剛開始,那本書已經膨脹了很多,裡面都是傾奇者記的筆記以及他自己采了夾進書裡的各色書簽。
自從我告訴傾奇者怎麼制作書簽後,他便看見什麼沒有的都要摘下來夾進書裡,立志于要把整個踏鞴砂的植物都夾進去。
他甚至跟我說以後有機會去須彌的時候要專門買一牆的書來夾書簽。
因為我告訴他須彌雨林是整個提瓦特植物種類最豐富的地方。
“字我差不多都認識了,這本書也快讀完了。”傾奇者向我展示他手裡的書,用手指比劃還剩的部分。
我微笑:“你學習的速度可比我小時候快多了,真厲害。”
傾奇者被誇得臉紅,白的發光的臉頰上浮出兩片薄薄的紅暈。
丹羽摸了摸傾奇者的頭,對我說:“這些天實在是勞煩你了,要抽時間來陪傾奇者,還教他識字。這些本來應該是我來做才對,隻是最近踏鞴砂實在是太忙了……”
“順手之勞而已,我也就會這些,還是傾奇者悟性高。”
傾奇者在一旁期盼地問我:“那這本書看完之後,我還會有其他的書看嗎?”
我有些失笑,就連丹羽臉上的表情也因為傾奇者的緣故放松了不少。
“當然。”我說,“等你看完就來找我吧,我會送你新書。”
雖然我此行确實隻帶了這本随手在稻妻城買的雜談,但是我也可以憑借其他的愚人衆幫我在稻妻城買一些适合傾奇者看的書,到時候就說是來踏鞴砂的時候帶來的,一直放在房間裡沒看好了。
與傾奇者相處的時光總是輕松的,在我許下那個随口的誓言的時候,我從未想到事情的變化竟然會進展如此之快,我沒能等到傾奇者帶着看完的書來找我要新書,隻等到了越來越嚴重的災情,以及,傾奇者要出發去稻妻城的消息。
前往天守閣求救的人沒有一個回來。
因為愚人衆截下了所有向外求救的消息。
踏鞴砂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死去的人越來越多。
傾奇者找到了丹羽,人偶胸前的金羽是可以見到将軍的信物,他決心親自踏上前往稻妻城的小船,将踏鞴砂正在遭受的厄難傳達出去。
傾奇者出發的那天,踏鞴砂所有還能行動的人都來了,人們擁擠着,滿是病氣的眉眼間懷揣着最後的一絲希望。
那絲希望随着衆人的視線,沉重地壓在瘦小的人偶身上。
傾奇者捏着胸前的金羽,在人群中環視着,最後毅然決然登上船,随着洶湧的海浪搖擺而去。
我隐在人群之中,在傾奇者看人群的時候幾乎是狼狽地彎着腰,不敢與那雙清澈的雙眼對上。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附近的人走動的時候看不到我,一下子被我絆到,然後罵罵咧咧地罵了我幾句什麼,我沒太聽清,也不是很在意這個。
我的腦海,我的心口,我的身體裡,在反複地重複一個詞。
兇手……
兇手……
兇手!
兇手!
我輕喘着氣,大腦一抽一抽地疼痛着,劇烈的痛讓我幾乎直不起身,我忍不住彎腰,單手扶着頭。
身邊傳來關切的聲音。
“莫裡茨先生,你還好嗎?”
是丹羽。
我迅速調整好表情,轉換成沒有事的樣子擡頭:“沒事,我隻是突然有點頭暈,可能是早上沒吃早飯吧。”
丹羽臉上的關心很是懇切,他将我扶起來,甚至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确認沒事才稍稍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莫裡茨先生,請你一定要注意身體,我和傾奇者都很在意你的健康。”
心髒割裂般疼痛。
“是嗎?”我幾乎笑不出來。
青年雖然憂心于踏鞴砂的事務,如今更是連遭打擊,好幾天都沒合過眼,疏于洗漱,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但臉上關切的神色,卻是情真意切。
他說:“如今踏鞴砂還健康的人不多,就連一些顧問也染上了病,萬幸你沒有事,傾奇者離開之前還囑咐我要多關照你。”
耳邊嗡嗡地響,眼前丹羽的身影變成了好幾道幻影。
丹羽的聲音還在繼續,隻是忽遠忽近。
我已有些聽不真切他的話了,隻記得自己最後渾渾噩噩地辭别了丹羽,落荒而逃地朝房間快步走去。
打開門,最裡面的卧室站着一身僞裝的楓丹服飾的多托雷,他轉過身,僞裝過後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驚訝。
我懵痛模糊的大腦驟然清醒,那如鳴鼓的心跳聲也迅速平複下來。
多托雷問:“你的臉色看起來如此蒼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說:“隻是身體不舒服,頭疼。”
多托雷走過來,刻意模拟成正常人溫度的手指按上我的太陽穴,輕柔地按摩着。
我按耐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沖動,乖順地半伏在多托雷的懷裡。
“清幻劑的副作用,頭疼的話不用強撐着,以後告訴我,雖然沒有辦法根治,但用藥物抑制疼痛還是做得到的。”
多托雷語氣溫柔。
“是,主人。”
那雙手又向上摸索着,一隻手伸手緩緩遮蓋住我的雙眼,我的視線驟然黑暗,隻能感受到另一隻手圍攏我的腰将我帶得向更近的地方靠攏幾步。
多托雷的氣息幾乎就在我頭頂。
腰間的手很快離開,沒過多久,便帶着一顆藥丸抵住我的嘴唇。
多托雷的聲音近在咫尺:“吃下去。”
我伸出舌頭将藥舔進去,沒多停留便吞咽下去。
多托雷滿意地拍拍我的臉,指尖帶着點濕意。
“好好休息吧,事情很快就要結束了。”
意識很快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