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莊出來後難得感到神清氣爽。我将這樣的感覺變化歸結于終于不用被泡在宴會的酒味裡熏陶了。
那樣濃重的酒味,即使是沒有入口,也不由得讓人生出一種酒醉暈眩的感覺。
在周圍看了一圈找到愚人衆的車隊,将回收的克洛伯屍體交給贊迪克,今晚的事情也算是徹底告一段落了。
我以為贊迪克至少還會在蒙德城再多待一段時間。因為那塊與邪眼相似又不同的寶石讓贊迪克似乎稍微起了點興趣的樣子,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贊迪克決定離開了。
突兀地來到蒙德城,又突兀地決定離開,雖然暫時沒有收到要返回至冬的命令,我也并不認為贊迪克來一趟蒙德真的隻是為了克洛伯那個臨時提出的,為自己的實驗失敗開脫的,所謂的“征募計劃”。
但贊迪克确實對蒙德之旅表現得興緻缺缺。
“喲,副官先生。”熟悉的聲音傳來,凱亞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巧啊,我們又見面了。”
我瞥了一眼被拍得有點發麻的肩膀,伸手覆在上面護住,才轉身看向凱亞,往遠離的方向稍退一步。
“西風騎士團的庶務長大人,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我看了一眼四周的西風騎士和愚人衆士兵,用慣常的,帶着足以讓人放松警惕的笑意的聲音開口。
“隻是護送離城的任務而已,沒想到竟然驚動這麼大的陣仗就算了,連庶務長大人也親自參與。”
“畢竟諸位可是來自至冬的貴客,蒙德自然要有最高的禮節相待。”凱亞的笑意亦無可挑剔,“再者說,副官先生不也在這裡嗎?”
“保證大人的出行安全當然是身為副官的第一要義,我和庶務長先生的情況,可不太一樣。”
“哪裡哪裡。團長大人也很擔心呢,生怕是因為蒙德招待不周,所以才導緻來自至冬的各位貴賓這麼早就離開。諸位還沒體驗過蒙德的羽球節不是嗎?”
“我以為,至冬的使團離開蒙德,會讓你們稍微輕松一點?那可是蒙德的大節日,至冬的使團隻會徒擾節日的興緻——你們,大概是這樣的想法吧?”
凱亞依然保持完美的笑容。
“這可不是我的意思哦,副官先生。蒙德現在可是誠惶誠恐,想要知道哪裡讓貴客們不滿意,來盡快彌補呢。”
原來,隻是想知道贊迪克突然撤離蒙德城的理由嗎?
隻不過,這種事情,故意從我這邊打聽,是吃準了我不會告訴贊迪克和愚人衆的其他人嗎?
當然,這樣的思路倒也并沒有錯,我完全需要坦誠的人隻有多托雷,而面對贊迪克,我更偏向于隐瞞。
一是我沒有任何理由和義務對贊迪克持有忠誠,第二則是,如今贊迪克對我的目的不明,我需要稍微保留自己的情報高地,以面對突發情況。
我正想暗示凱亞自己也不知情這件事,卻發現不遠處似乎突然傳來了騷動,好像是車隊前面發生了什麼,下一刻,直沖天際的黑火憑空冒出,将身邊正在經過的車輛完全包裹吞噬。
“小心!”凱亞高聲提醒着我,一手拉着我的手臂将我用力拽到一遍。
剛才如在耳邊的炙熱感瞬間退去。
我踉跄兩步站穩,轉頭看到那瞬間被完全吞沒的車輛上熊熊燃燒的黑火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周圍都騷亂起來,我和凱亞離得不遠,正正好能聽見車内凄慘的尖叫聲。
“不能讓火勢繼續蔓延!”凱亞當機立斷地做出判斷。
“這裡就交給我吧,庶務長大人。你先去疏散普通人,維護秩序。”我将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早備好在那裡的邪眼。
“你?你要怎麼解決?這可不是普通的火焰。”
确實,正如凱亞所言,這樣的火焰,渾身散發着黑色的不詳氣息,卻散發着常人難以忍受的灼熱溫度,足以頃刻間燒得人骨裂成灰。剛剛隻是靠的離那車稍微近了一點,我便感受到猶如撕裂的灼傷,耳側的頭發也被燙卷了一縷。
不過……
“稍微相信我一下吧,庶務長先生,畢竟,我可是那位【博士】的副官。”
我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個人影不該出現,我很清楚這點。要是被西風騎士團和凱亞先發現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凱亞似乎是被我的氣勢稍微鎮住了一下,他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小心點”就快速跑開去指揮那些慌了手腳的西風騎士疏散人群了。
我将口袋裡的冰系邪眼挑出來,以高倍率激活的一瞬間,足有三人高的冰牆凝結出現,四面八方将黑火包圍住,隔絕了火焰蔓延的可能。做完這些,我又拿出一枚水系邪眼往冰牆裡面灌入大量的水,被火焰蒸發出現的水蒸氣瞬間升騰而出,籠罩了附近的一片街道。
差不多了,就是現在。
按照腦海裡記住的人群逃難擁擠的方向和大緻的街道印象,我穿過濃重的白霧,終于在一輛燒成黑炭的車輛前面發現了“兇手”。
身覆白色的布條,光着腳,身形瘦弱,似乎還是未成年,而那頭綠色的卷發和熟悉的紫色眼睛。
我忍不住低聲驚呼了一聲。
“柯萊?!”
剛才好似還陷入巨大的痛苦中,眼神都呆滞渙散的少女終于恢複了些許的神智,那雙紫色的眼睛緩緩看向我。
“你是……塔……”
少女的聲音像是久未滋潤,一派幹涸沙啞。
“副官先生,你在這裡嗎?我看不到你了,這裡的霧氣太重,如果你在的話,能出個聲嗎?”
凱亞的聲音從極近的方向傳來。
我咬了咬牙,伸手快步走過去将柯萊的嘴捂住,少女現在已經完全恢複神智了,也終于認出了我,在我手下嗚嗚地掙紮起來。
我沒時間去辨别柯萊想說什麼。現在的情況十分緊急,我不能讓柯萊被愚人衆抓住,更不能讓她被西風騎士團的人發現。
否則,這一場後果慘烈的損失一定會被完全歸責于少女身上。蒙德不會扛着得罪愚人衆的代價偏袒一個身份可疑的少女,唯有這點,我十分确信。
于是我半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柯萊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