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忙不疊點頭:“當然要去!掃除邪惡,匡扶正義可是一位優秀冒險家必備的品德。你說對吧,旅行者?”
旅行者扶額:“派蒙你答應的也太快了。”
“嘿嘿,有什麼關系嘛,反正旅行者肯定會答應的對吧?”
極為精通人性的凱亞在旁邊及時送上定心符。
“放心,這件事情解決,騎士團是絕對不會虧待兩位的酬勞的。”
輕而易舉撬動一位實力高深的旅行者來幫忙,凱亞在那之後又将視線轉移到我的身上。
“塔德納呢?也來一起幫忙吧?我們西風騎士團也很需要像塔德納這樣厲害的分析型人才呢。”
“不,還是算了。”我錯開那即使被遮蔽了一隻,也依然如星空般閃爍在酒館燈光的眼睛。
“雖然我現在也算得上是至冬人,對愚人衆也有些了解,但我能給各位提供的信息恐怕要遠達不到凱亞先生對我的期望了,實在抱歉。”
“所以,這次就算是本領通天的塔德納,也不打算出手幫幫忙了嗎?”
狡黠的青年如此問我。
“我不清楚凱亞先生是如何得出‘我就一定會幫忙’這個結論的。還是說,您當真以為,如今在至冬生活的我,以我的處境,雖然有途徑接觸到一些隐人耳目的情報,即使是與愚人衆的執行官作對,也能夠獨善其身嗎?”
耳垂上的重量在此刻變得有些明顯。
我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感到一點焦躁。
不……早在被凱亞拉來這裡的時候我或許就應該找理由離開才對,甚至于,當時就不應該被凱亞的一番激将法刺激現身。
龐大的後悔情緒逐漸蔓延上心間。
派蒙看了看僵持的幾人。
“大家……”
凱亞沒有再回答,我也在沉靜下來的氣氛裡逐漸冷靜下來。
我扶了扶額:“抱歉,是我的語氣有點太沖了,我為此道歉。”
派蒙:“塔德納……”
我從座椅上站起來,保持着自己的冷靜道:“朋友叙舊的事情之後再說吧,我不是能被指望幫上西風騎士團的大人物忙的人,隻是一個連神之眼都沒有的普通人而已。就此别過吧。”
旅行者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凱亞後才從座位上也站起來,退出來給我讓出通道。
我順着那道走出去,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甚至連最後體面地辭别也難以支持。
在手按上酒館門的時候,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塔德納。”
我停下動作。
“等事情結束記得來酒館,我請你喝蘋果釀。”那熟悉的,略帶着點輕佻的聲音慢慢低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會是我的朋友,也是西風騎士團的朋友。我保證。”
我:“……”
我有些用力地拉開酒館門,關上的時候有些用力過猛,于是那門狠狠砸在門框裡,發出了很大的一聲響。
我被這聲響吓了一跳,心中下意識地懊惱自己剛才的失控,以及沒能掩飾好自己情緒的失落。
風吹過來,空氣中攜帶着塞西莉亞花的味道,那是從不遠處芙蘿拉花攤處飄來的。
攜帶着獨屬于蒙德的自由的氣息。
如此陌生,也如此的,令人不适應。
時間還早,我沒打算将自己好不容易從多托雷那裡請來的一天自由時間折半,現在就返回城外的實驗室駐地,所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就離開酒館附近,在城裡問了一圈,最終找到那家面包店的位置。
安東尼父親的面包店,位于偏東方位的一條街上,人流量不算特别多。
來購買的大多是熟客,都自備着挎籃,排好了隊,等到自己的時候,就熟練地報出自己想要的面包款式。
負責接待的是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眉眼間與在歌德酒店驚鴻一瞥的那個男子倒很是相像,大概是這家的女孩。
在我前面隻有一個腿腳不便的老太太,女孩用烘焙紙包裹好面包後從櫃台後面墊高的台子上跳下來,打開門放在老太太的挎籃裡。
“請拿好,安德爾奶奶,歡迎下次光臨。”
老太太提着挎籃蹒跚離開,這下便隻剩下我這一位“顧客”,中間的阻礙沒有了,我和女孩的距離進一步拉近。這個距離,甚至能夠看清楚女孩頭上精心編制的辮子和可愛的發卡。
女孩擡頭,天真地看着我:“大哥哥,你想要什麼面包啊?”
我笑了笑,蹲下身子讓自己處在能夠和小女孩平視的高度。
“怎麼是你一個小孩子負責賣貨?你家大人呢?”
“爸爸中午出門了,說辦完事情就回來。”女孩流利地回答。
“那其他人呢?”
“媽媽很久沒回來了,爸爸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之後才會再和我們團聚。哥哥也去了至冬,說是要當兵,但也很久沒回來了。”
女孩淺藍色的眼瞳清澈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所以,大哥哥你是要買面包嗎?”
那眼瞳實在是過于清澈,以至于我從中看到自己僵硬而虛假的笑容。
我一下子笑不出來了,胸口像是被一百公斤的石頭壓住一樣喘不過氣來。
我所行的是一條助纣為虐的道路。
心中的聲音如此清晰。
唯有脫離閉目塞聽的麻木,當被害者的傷害被完完全全真實地暴露在自己眼前,連欺騙自己的餘地都不留的時候,我才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去接受這點。
我胡亂點了幾樣款式的面包,從女孩的手中接過的時候,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逃走。
耳墜突然嘀嘀響了兩聲,我的面前落下一道陰影。
Theta的身影是那樣自然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俯身在我耳墜上撫摸了一下,那令人心驚的聲音總算停止。
然後,他無比自然地從我手中接過裝面包的袋子,提在自己手裡。
“過得開心嗎,今天?”Theta語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