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我沒有選擇。
而且,隻是将一個人推到水池裡,也并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吧,更何況,我也是被威脅的,就算沒有我,這個男生也會繼續遭受到那群人的霸淩。
我……我也是被迫的。
我幾乎完全不敢去看那個男生的表情。我害怕從他的臉上看到對我的鄙夷,盡管,彼時的那個男生恐怕也沒有精力來鄙視我的不堪和卑劣。
但總之,我動手了。水花濺落的聲音夾雜着男生掙紮的聲音一起鑽進我的耳窩。
我的雙手不斷地顫抖着,指間還停留着剛才觸碰到另一個人後背的觸感。
“哈哈,真滑稽,連遊泳都不會的旱鴨子,掙紮的樣子也太可笑了!”
“看他那個樣子,真沒想到有人能在淺水區浮不起來,不會是因為重的和豬一樣吧?”
“哎喲,我說呢,難怪身上整天臭烘烘的,原來是牲畜。”
那群人看了一出好戲,嘻嘻哈哈鬧哄地走了。直到那群人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我才如夢初醒,跳進水池裡把早就灌入太多水而昏迷不醒的男生撈到池邊。
我本以為這件事情到此就能夠結束,至少能讓我再稍微苟且偷安幾天,尋得一點若有若無的安甯。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群人很快又返回了這裡。
這一次,他們還帶來了老師。
“老師,就是他!我們看見塔德納把人推進水池裡了!”
我錯愕地擡頭,想要幫嗆水昏迷的男生吐出水的手甚至還停留在男生的胸口上,但這一切,很顯然都會被匆忙前來的老師完全誤會。
“你在幹什麼!住手!再做出傷害同學的舉動我就要上報防衛隊了!”
我慌張地拿開手:“不……我沒有……”
但這一切都來不及了,老師讓我舉起手遠離男生,然後很快防衛隊的人也趕到,迅速地将昏迷的男生送到醫務處。而我,則是在那群霸淩者幸災樂禍的笑容裡被防衛隊和老師押送走。
老師詢問我為什麼要傷害同學,我焦急地解釋這件事和我無關,傷害男生的人其實另有他人。但毫無用處。
“按你所說的,如果霸淩他的人是找我的那群男生的話,那他們為什麼要主動來找我?這并不符合邏輯。塔德納,我必須要勸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沒有心思再聽你的胡言亂語,誠實一點,早點認錯對你我都好。”
“不,老師,我真的沒有傷害那個同學……不信的話您可以看看我身上的傷,我也是被别人欺負……”
“這樣的狡辯對我無用,塔德納。早就有人向我舉報了你在校外和别人打架的事,而且,你身上的傷也沒辦法證明你不是傷害同學的兇手。老師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就問你一句話,到底是不是你把同學推到水池裡的?”
老師聲正色厲地緊盯着我。
我莫名感到一種惶恐,一種負罪,一種絕望。
“我……”
“回答我!塔德納,你是在心虛嗎?”
我閉了閉眼,腦海裡一遍遍地回想着被那群霸淩者逼迫着推下别人的畫面。
“是……是我推的……”
老師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叫來了我的父母。
這在我的意料之外。更令我意外的是,父親和母親一起趕來了學校。
我頹然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在父母進來的時候甚至沒能反應過來,直到被父親狠狠地揪住耳朵提起來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
我被扇地偏過頭,腦袋嗡嗡響。
“你這個混賬!我讓你來學校讀書,你倒好,還搞起了霸淩同學的混賬事!我就知道,像你這種小時候就開始害人的東西,長大了也成不了什麼好東西!我今天就要打死你這個恥辱!”
“等等……阿赫裡曼!不要打了!這也不是孩子的錯,這裡面肯定有什麼隐情……我們先問問……”
“問什麼問?!這不都清清楚楚的嗎?我們家沒有這種會傷害别人的渣滓!這種混賬,就不配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塔德納之前不也說過在學校受過欺負嗎?他那麼瘦,怎麼可能會欺負别人?而且……”
“欺負?呵,先不說他到底有沒有說謊,就算真的有人欺負他,他也不想想,哪有蒼蠅會叮無縫的蛋?肯定是他自己做了那些混賬事。你讓開,别攔着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一頓這個混賬!”
母親一直擋在我和父親的中間試圖攔住父親,而房間裡的其他的,老師和一名看管我的護衛隊,雖然吓了一大跳但也沒有上來阻攔的意思。
父親氣急了,竟然一手抓着母親的頭發把母親扯開。母親疼得叫了一聲,但還是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想要把我推開。
“快走,塔德納!先走,這件事我會幫你解決……”
我:“……”
我抓住父親的手,用力掰開他扯着母親頭發的手指,然後用力拉開。父親一時不察,被我拉得差點摔倒。
“你這個不孝子,還敢還手?!”
我攔在母親身前。
過往的近十八年,我從未有一刻,如同此刻一般心中升起如此龐大的勇氣,驅動我面對過往人生中最大的陰影。
“我沒有主動傷害同學,是那群人在一直霸淩我和那個男生。無論你們心中對我的不滿和厭惡到底有多深,我的答案也隻會是這一個!”
“我再也不想繼續被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