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感覺自己像無根的浮萍,一直随着水淌啊淌啊。
剛睜眼就被昏黃的燭光晃了一下眼睛,胳膊撐起半個身子,果然見到霍大叔在給他的破扁擔纏繩子。
“冷靜下來了?”貨郎開口問,頭不擡,手上的動作也不停。
見沈霖不說話,又說道:“我教了你這麼多,讓我看場好戲當學費也不過分吧。”
“為什麼?費盡心思就為了看一場厮殺遊戲嗎?”沈霖發現他們還在那艘船上,月光伴着嘩啦的流水聲灑在手邊,她把手張開又合上,無論如何也握不住那月光。
“你這個人真奇怪,明明心裡想做,卻一直掙紮着不敢做。我就想啊,幫你一把的話,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貨郎說起這些來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兒一樣。
“你掙紮逃避到你果斷地砍下那一刀,你不知道你那個時候的表情有多瘋狂,給人的感官實在是,實在是太美妙了!哈哈哈哈哈哈,這可比做生意好玩多了。”
“你可真是個神經病。”沈霖眉毛緊蹙,滿臉不耐煩,不斷地用指甲劃着大拇指的指腹。
“人活着,當然是為了開心,漫長人生不找點樂子怎麼行。”
沈霖沒什麼精力跟人辯論,她現在恐慌又迷茫,着急想脫離貨郎的掌控。
“你想看的戲也看完了,既然已經到了目的地,我們的交易也就結束了。就此别過,江湖再也不見。”她咬了咬嘴唇,想起那個灰都不剩的撒币男,“能不能把我之前吸收的靈核給剝出去?”
“不行哦,已經跟你的靈池融合了。而且,你的道心短暫地崩潰過,靈池還差點碎了,這靈核剛好幫你治愈。”
“這都是誰害的!我雖然好奇走捷徑的方法,但是從來沒想過主動去傷害無辜的人。”沈霖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你的這種想法,有趣,也别扭。弱肉強食,世界的運行規則不就是這樣的嗎?”
“那你怎麼保證你永遠是強的那一個呢?”
“我弱我死,我強我活。”貨郎終于舍得放下他手上的扁擔,一字一句地回答了沈霖的問題。
沈霖被堵得一言不發,雙手抱膝把頭撇到另一邊,拒絕交流。
她就這樣蜷縮在角落,耳朵貼着船艙,聽着外面涼涼的流水從耳邊漫延到了四肢,慢慢陷入夢中,夢裡模糊不清。
咚的一聲,船身磕到了岸邊,到岸了。
沈霖伸了伸酸疼的胳膊,走出船艙,迎着溫柔的朝陽和微風,仿佛昨晚的一切隻是場噩夢。
“小雨啊小雨,離了你這個幫手,我該怎麼辦啊。”貨郎一邊把船栓好一邊發出痛惜的聲音。
“再見。”沈霖頭也不回地融入人群中。
看着沈霖急忙忙離開的樣子,貨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經很收斂了,不用這麼怕他吧。
拍了下自己的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動手給老太發了條訊息。
霍:【人已經送到嘍。】
老太:【謝謝。】
“唉,一個人幹活,還是有點寂寞的。”貨郎擺了擺手,挑起了扁擔,消失在道路盡頭。
——
轉眼到了招生大會這天,沈霖早早守在廣場邊,看着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卻覺得自己像個旁觀者。
和霍大叔分開後,她找了個旅館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想見人,不想說話。隻要和别人對視,她就心虛,“殺人犯”這三個字把她牢牢地釘死在牆上。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十幾天,店小二按約定敲門把她叫醒,沈霖這才撥開帳子把自己從床上挖出來。
眼下也不知道繼續下去有什麼意義,來都來了,去看看也沒什麼。
人群突然熱鬧起來,沈霖的世界從黑白變成彩色。
廣場中間升起了一面的發光的牆,不斷擴張,圍成一個巨大的圓環,十二個穿着統一服飾的宗門弟子排布均勻地守在牆外,他們一邊維護現場秩序,一遍給大家介紹考核規則。
考生分批進入光幕中,初試合格的人自動進入聚生樓裡進行下一輪,不合格的就會被當場留下。
沈霖進入光幕,整個空間隻剩她一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攤開的書。
“請您把面前的文章朗讀一遍,再抄寫下來。”沈霖坐下後,提示音響起。
完了,第一輪就過不去,她不會啊。
磕磕絆絆地讀完,又裝模作樣地捏起毛筆沾了沾墨,照着書上的字開始畫。
這字怎麼越寫越大了?沈霖尴尬地放下筆,她寫不下去了,一想到有人在觀察她,她就腳指頭摳地。
靠在椅背上等啊等,一直還是這一個場景,第一輪果然過不去,唉。
直到一聲鐘響,周圍的東西開始逐漸消散,這一場終于結束了。
光幕消失,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人留在了原地,大家臉上都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和喪氣。
“姐妹我第二輪被刷了,考官說我道心不穩,讓我曆練幾年再來。”
“我是第三輪,唉,測出來潛力太差了,這修仙門檻是越來高了。”兩個結伴而行的姐妹訴說着自己的初試經過。
原來第二輪測道心,第三輪測靈池潛力啊。沈霖默默走在兩人身旁,豎起耳朵聽,沒辦法,她是裸考的,啥都不知道。
另外一男子插話:“還好你隻是道心不堅定,若是那道心不正,哼哼,你就死定了。”
“你可别亂說,那群惡毒的邪修可是人人喊打的,萬一有人誤會我,你也死定了。”道心不堅定的女子伸出拳頭威脅道。
三人走遠了,沈霖不好再跟着,隻好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在廣場附近繞圈。
雖然她不太識字,但是書上那句話的意思她還是看懂了,再結合三人的談話内容。
【凡是殺害同類升級靈池的修士立即抓捕關押,決不允許用如此殘暴的手段損壞廣大正統修道者的利益。】
沈霖心中警鈴大作,貨郎你個邪修!讓他一扁擔給她帶到溝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