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被反綁着的黑衣人跪在底下的泥濘田地中,所以他隻能聽見應雲歸說的話,但看不到遠處緩緩出現的人影。
應雲歸站起身後就沒有再動。一來他不能現在就收回域,那隻會讓自己重新陷入被動,二來,能夠快速且直接地和協會取得聯絡的手環被奪走了,而且并不在他的感知範圍内,三來,對他而言必要的限制器現在不僅不在自己的手中,甚至有可能落入了敵方之手。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按照8區協會基地和這裡的距離估算,再考慮到這個尴尬的時間點,他們能在二十分鐘内趕到都算是如有神助了,更别提現在離黑衣人出現才過去了其實不到十分鐘。
所以應雲歸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來人,是敵的概率占九成。而且對方甚至還有心思撿起掉落在草叢裡的那枚并不顯眼的指環,極有可能就是來救自己同夥的。
底下的黑衣人還沒從剛才的思想抨擊中緩過神來,視野一晃,就發現自己被鎖在了應雲歸身前,雙臂被反剪着拽得更高了些,肩胛骨硌得生疼,脖前還涼飕飕的。他餘光往下一瞥,隻能看到一小段刀柄。
應雲歸一手抓着黑衣人手腕上勒緊的麻繩,一手拿着從那邊雜物堆裡弄來的割草用的小鐮刀,抵在他的頸動脈前,還不忘出聲吓唬他:“别看見同伴就迫不及待地往前沖了,小心你的腦袋。”
遠處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應雲歸刀身一斜,把身前黑衣人的腦袋往右邊撇了些,讓自己的視野更加寬闊。
“咳...老師!”應雲歸聽見黑衣人歪着腦袋很是艱難的出聲喊。
老師?來的這個人?這又是什麼非同一般的社會關系,他心想。
而當他終于看清來人的時候,右手的鐮刀不自覺地收緊了些,直接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割開了一道血痕,“嘶”他聽見了身前人的痛呼。
來者根本沒有對自己的容貌或身形做任何的遮掩,他一頭柔順黑發垂在雙肩,那張臉卻并未因這樣的發型顯出一絲一毫的女氣。和黑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雙淺白的眼眸,那是一雙應雲歸都被吸引的緊緊盯住的眼睛。
很空洞,仿佛他的視野裡本無一物。又很遙遠,就好像他看的不是眼前的這條路,這片土地或這兩個人,而是更遠、更遠的地方。
“07?”應雲歸愕然出聲。
來人正是他在9區最狼狽的時候親眼目睹其從出現到消失的整個過程的,亦是在全體協會成員目睹下代表維護局發起正式宣戰的,07。
“很榮幸,應先生居然還記得我。”
到此時應雲歸才發覺出不對的地方。9區宣戰的那一夜,07在衆目睽睽下和弗洛維奇會長對談,用的是1區的語言,而他現在說的則是标準的8區話。
不僅如此,應雲歸的雙手更用力地禁锢着黑衣人,他回想先前發生的一切,驚覺身前這人說的竟一直都是8區話,而自己一直都沒有覺得違和。
直到07開口。
“你到底是什麼人?”掌握一兩門外語這事本身并不值得他感到奇怪,因為應雲歸自己也能用别區的語言略做交流,但是看07遊刃有餘的樣子,還有黑衣人剛才那些并不算常用的詞,他們掌握的8區話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能交流”的水平。
這個信息非常重要,因為它意味着07和黑衣人可能是8區出身,也可能是在8區生活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還有可能,他們周圍的環境也就是維護局裡有很多的8區人。
無論是以上可能性的哪一種,對8區協會分部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07在車頭旁邊停下了腳步,“應先生這是什麼話?”和面對着時有塵截然不同的态度,07居然對着應雲歸狀态十分悠閑自得,就好像對面正用刀威脅着自己徒弟性命的不是協會的敵人,而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我當然是維護局的人了,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說完轉而去看黑衣人,“你也太不像話了,空。”此話一出,應雲歸就感覺到黑衣人渾身一僵,還好他及時收了力,不然手中鐮刀怕是真要帶走這人的性命。
看樣子,他很懼怕07。是學生對老師天生的恐懼嗎?應雲歸冷眼觀察着,心裡想。
07似乎并不着急救回自己的學生,反倒是面無表情地斥責:“我提醒過你,事情辦完了就回去,看樣子你是壓根不記得我的話。”
應雲歸就這麼挾持着被喚作“空”的少年,視線在07和他之間來回切換。“你該慶幸自己至少完成了我交代的一件事。”
“不老師,我”空明顯的慌張了起來,他本能地想向前去到自己老師的身邊,卻忘了身後還有一個應雲歸。“唔!”于是他被一個膝擊踢倒在了地上。
空被壓跪倒的瞬間,地面細碎的小石子磨破了他的褲子,有一些軋進了膝蓋,所以他悶哼着咽下了後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