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曾經和他在一個實驗基地的“同伴”。弗倫的腳邊落了一地的黑羽,很快飄向四處。
“都是菲勒一族的?”時有塵問。
“是。”弗倫垂下頭,“我以前有個朋友,改造實驗失敗後被反噬,從人...變成了一攤肉球,然後就被扔進了‘花園’。”他像是在和時有塵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時有塵看了他一眼:“他們不是被這些東西殺死的。”弗倫猛地擡頭:“什麼?!”
時有塵示意他看那些樹枝:“這麼細的枝條要挂起一個人都難,更何況是體重超正常人一倍不止的實驗體。”那上面明顯有大片的斷裂,看截面是承重失敗的結果。
“如果是被挂上去以後才慢慢死去,那接觸到皮膚的一部分樹枝會有不同程度的腐爛反應,他們的殘骸上也會有脫離現象。”但這些屍體和細弱的枝條上什麼都沒有,分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們分布得很均勻,甚至都朝着一個方向。”時有塵意有所指,“更像是被後來者,放上去的。”
弗倫咬緊唇角,一言不發。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實驗體無法忍受這裡的環境和自身極端的痛苦,掙紮求死的樣子。
也像是看到了後一個被放逐到這裡的人把前輩的幹癟屍體纏繞綁好時,那小心翼翼的模樣。
弗倫的嘴角沁出血珠。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時有塵沒有用多餘的話安慰他,“好好看清楚,記牢他們最後的樣子,然後往前走。”
“...”
“是。”
他們繼續深入,植物越來越密,實驗體殘骸也越來越多。弗倫再沒有擡頭,但時有塵發現——這些樹已經比剛才那些明顯要粗壯許多,而且看得出多是主動纏繞在屍體的緻命處。
“這些就不是自己求死,而是被絞殺的。”時有塵很快判斷出來,但看弗倫依舊低落的樣子,沒有說出口。
他發現樹上挂的屍體越多,樹體本身所占空間也越大。目之所及範圍内,最強大的一株上頭竟已層層挂滿上百具幹屍,而那有十人環抱粗的樹幹上,已經浮現出足夠清晰的人臉。
扭曲的、痛苦嚎叫的人臉,就像尼格拉拍賣場牆壁上的那些。
弗倫渾渾噩噩地跟在後頭,沒發現自己雙翼上的貫穿傷口正在撕裂擴大,傷口附近的黑羽盡數脫落,露出枯黃軟骨。
粘稠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沉睡中的毒木被血腥氣喚醒,枝條搖晃起來,上面挂着的屍體也開始左右飄蕩。
時有塵察覺到這一點,想起自己無法動用空間力量,又顧慮到用時間加速類的能力會導緻未來的什麼不可控情形,所以決定采用最保險的時間回溯,打算将毒木逆轉回到過去還未長成的時期。
但這株毒木也和之前的那樣,所有的攻擊都繞開了時有塵,隻針對後面的弗倫。他輕啧一聲,失了耐心對弗倫道:“站着别動。”
正軟綿綿躲避攻擊的弗倫一愣,然後果真站着不動了。時有塵比樹枝先一步到達弗倫的身後,說了句:“有我,别擔心。”
弗倫輕閉上眼放松全身,任由數十條暗紅樹枝纏上四肢和脖頸,頓時因為突然的缺氧滿臉通紅,眼球暴突。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拽過去和那些屍體挂在一起的時候,時有塵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弗倫身上的樹枝在眨眼間變得細軟,全部萎靡了下去,然後逃竄似的松開了他。時有塵扶他站穩,看向前方,那株最大的毒木很快萎縮成了細小的幼苗模樣。上面原本挂着的屍體掉了一地,有些落得遠的被其他樹枝給拽了過去,眼看着安了新家。
然而還留在地上的那些屍體當中,竟然有那麼幾具窸窸窣窣地挪動了幾下,像是朝着兩人的方向而來。
看着這樣屍體活過來的詭異場景,時有塵垂下眼,對弗倫說:“他們沒有真正死亡,而是以活死人的狀态永遠被困在這裡。”所以才會随着時間回溯有了一絲生機。
弗倫哽咽了下道:“能幫他們解脫嗎?這樣未免太痛苦了。”時有塵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深處竄出一種長滿尖刺的紫色藤蔓,密密麻麻地湧出來,捆了那些零落的屍體嗖的躲回了黑暗中。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四下又變回了空蕩蕩的一片。弗倫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以後就想朝藤蔓消失的方向沖去,被時有塵攔下了。
“去送死嗎?你知道裡面有什麼?”他呵斥弗倫。“待在這裡,别逼我動手。”
說着他看了眼弗倫那已經開始潰爛的雙翼,皺了下眉。實驗體和正常異能者不一樣,胡亂使用時間類的異能很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去賭一個可能性。
時有塵當即決定——停止深入,等赫獻和裴谳白彙合。